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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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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秋涛和俪云、俪雪姊妹俩心急如焚,不分昼夜,拼命往宝鸡路上赶,可是从蔡家坪虢山这条路上到宝鸡,少说也有二百多里路,拼命的赶,也得费一两天的脚程。

    这天三人过了虢山,到宝鸡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山脚下的大道,一条是捷径,却是崎岖的山路,虽然可以近不少路程,却须翻过几重高高的山冈。三人一计议,走大道难免碰上成队的行旅和官面的人物,容易惹人起疑,不如辛苦一点走山道,既可避免耳目,又可缩短一点路程。计议停当,便离开大道,走入了崎岖的山径。

    日落时分,正翻上一道土岗子,人马俱乏,便在土岗上暂时休息一忽儿。忽见远远山脚下黄尘疾卷,瞧不清鞍上人是何等脚色,只辨出这人胯下的马,昂头扬尾,神骏异常,向前疾驰,真像活龙一般,觉得这匹马不是千里驹,也是不易多得的骏马,一时也没在意。休息了片时,月轮上升,山道不像白天好走,虽没有像栈道一般的峻险,骑着牲口,毕竟危险,只好下骑牵着步行。走到天快亮时,也走了不少路,而且已经翻过几重高岗,向下坡路走,已经接近到宝鸡的官道了。

    三人正预备翻身上骑,驰下坡道,紧赶一程,忽见前面官道上尘头起处,一匹马驮着一人,没命的奔来,霎时已到坡脚下。钟秋涛忽然一声怪喊,来不及知会许氏姊妹,急急骤马下坡,拦头迎住来人,几句话功夫,已和那人并骑走上坡来。

    许氏姊妹一瞧,赶情来人是南宫弢,满身黄土,满脸泥汗,看情形也是奔波了一夜了,慌问:“宝鸡情形怎样了?”

    南宫弢喘吁吁的说了一句:“完了!我们白废劲了!”

    三人大惊,慌问:“铁师叔怎样了,难道已就地处决了么?”

    南宫弢摇摇头,一声长叹,跳下鞍来,向三人说着:“还好!碰着了你们,我们且在这儿商量一下,再想办法。”

    于是钟秋涛和许氏姊妹都跳下鞍来,牵着牲口,跟着南宫弢又走上坡去,拣下一处林密地僻之所,大家藉地而坐,听南宫弢说出宝鸡出了岔子的经过。

    南宫弢一坐下,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脸上汗泥,俪雪慌从自己驴鞍后拿了一小袋干粮,一个皮制水壶,让南宫弢先解一下饥渴。

    南宫弢吃喝了一点,叹口气道:“我真没脸见你们三位了!我太没用了!我想我们铁师叔,已经落在那女魔头萧三娘手上了!”

    钟秋涛和许氏姊妹,都惊得变了脸色。

    俪云惊喊着:“坏了!我铁师叔落在仇人手上,还有命吗?怎会落在她手上的呢?我们怎么办呢?”

    南宫弢说:“这应该怨我无能,而且我们安排的计划,师叔起解长安时,中途劫囚救他出来,偏碰着威远镖局趟子,从这条路上奔来,又想拦住那女魔头,免得狭路逢仇。这一来,我们四个人的一点力量分散了。当钟师弟走后,去和两位师妹进行拦阻萧三娘时,我藏身金台观内,监视城内官军动静,在深更人静时,我也几次越城而进,暗探官府解犯日期,和铁师叔监禁之地。无奈官府把铁师叔视为造反作乱的重要首犯,没收在监牢内,不知把他藏在甚么秘密处所,害得我几次三番踏遍县衙,也没寻着铁师叔藏身之处。

    “虽没寻着,却被我探得县官儿等着长安回文,即行起解,而且探出由新任县官儿,率领八十名军健,亲自押解人犯进省。我探准了铁师叔起解准期,心里倒安定了,预备到时暗随押解人马,到前途与你们会合,再行下手,而且料得省城回文到时,还有几天,不妨安心在金台观养养精神。哪知道我一大意,便出了毛病。

    “前夜我隐身金台观,一觉醒来,大约二更以后,三更未到,忽听得城内人喊马嘶,乱成一团糟,急慌蹦出金台观一瞧,城内火光冲天而起,金台观下面山脚下,两个营棚里面的官军,狠急骑上马,奔向城内。

    “我看城内情形不对,从按出跑下土冈,在僻处跃入城内。只见城中,满街军民乱窜,嚷成一片,都说:‘要犯老铁,越狱逃跑。新任县官儿,一位都司以及几个看守要犯的军弁,都被杀死。还有同党各处放火,打开牢门,放走了不少犯人。有人还瞧见老铁和一个蒙脸女盗,飞奔西门,从城墙上跳出西门逃走,现在已由一队骑兵追赶去了。’

    “人们说得活灵活现,不由我不信,而且人们口中的蒙脸女盗,我立时想到飞天夜叉萧三娘。她把我们铁叔劫出城去,是好意还是恶意?实在没法猜想了。

    “我越想越急,慌不及翻身出城,到隐僻之处,寻着我隐藏马匹,匆匆跳上马背,算计萧三娘劫走我铁叔,虽说从西门出去的,西门紧贴北门,当然向长安这条路上跑的。我便飞马追赶,路上幸没碰上追赶的官兵,但是我拼命追赶,从前天晚上起,赶了一天两夜,也没追上萧三娘的影子,直追到这段路上,天光发亮,细辨这条官道上沿途蹄印,看出有一样的马蹄印,大约是用东西包着马蹄不使发声,才印下这异样的蹄痕。从长长的一条异样蹄印上,又看出马印匀而浅,稳而速,是一匹不同寻常的骏马,想追上它也是万难。除出从这条道上追寻你们踪迹,合力想法,别无良策。

    “还算好,天幸在这儿竟和你们碰上了。难过的是,萧三娘怎会寻着铁师叔监禁所在,我怎会找寻不着呢?她居然敢一人劫走铁叔,我们只在半途上想法,却没想到从城内下手,把铁叔救出来。结果,我铁叔不死在官军手上,也许死在仇人萧三娘手上,这不是怨我无能吗?而且我们四个人都栽在萧三娘手上了,我们怎么还有脸见人。我已打定主意,非找着萧三娘和她一拼不可!铁师叔活着,还我铁师叔;如果被她弄死了,非叫她偿命不可……但是你们三位,又是怎么一回情形呢?”

    钟秋涛便把三人和威远镖局一番纠葛说与他听。

    南宫弢说:“唉!我不是说,咱们把事办错,满白废心机了……”

    南宫弢话还未完,坐在钟秋涛肩下的许俪云忽地“啊呀”一声,跳起身来,向钟秋涛说:“昨天我们在傍晚时分,不是远远瞧见山下大道上,一人一骑,飞马而过,莫不是就是那女魔头吧?”

    钟秋涛和她妹子俪雪都喊着:“对!对!一定是她!”

    南宫弢慌问:“你们瞧见她仅是一人一骑么?”

    钟秋涛急答:“是的。”

    南宫弢惊喊道:“坏了!狠心的恶婆娘,定然把我铁师叔劫到手内以后,不知在甚么地方暗暗弄死了。弄死以后,才单身往这条道上赶回去,好近头会合自己镖趟子,充作没事人似的,又护着她镖趟子向这条道上走回来了。好狠的婆娘!走!我们迎上去,不替我铁师叔报仇雪耻,誓不为人!”

    许氏姊妹都气愤填膺地说:“对!我们非把这女魔头碎尸万段,才消得此恨!”急便跳起身来,一齐上鞍,仍回头往虢山方向走去。

    这次都不走山道捷径,从山下大道驰去,因为要迎头截住萧三娘镖趟子,非得经大道走不可。镖趟子一群骡驮不会上山走捷径的。路上钟秋涛仔细琢磨了一阵,觉得有人既然瞧见老铁跟女盗逃出西门,可见身上已没刑具束缚。既没刑具,手脚便利,萧三娘再想用计杀死他,未必容易得手。

    四个人分骑着两马两驴赶到虢山时,却没有迎上威远镖局的镖趟子。大家想得奇怪,算计时间,早应该碰上了,怎会没见这批镖驮的影子呢?难道镖师们在路上被许氏姊妹一闹,害怕得又回转蔡家坪去了?这时四人又整整的跑了一天,天色已黑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拼命的又赶了一程,又回到蔡家坪镇上泰来店来了。

    这当口,四人非但马乏,人也乏了,只好进店占了两间房,休息一夜,再作道理。钟秋涛扮作斯文书生,在这店内住宿过,进店时外面又罩上一件长衫,踅到柜上,有意无意的探问威远镖趟子的行踪。

    据柜上说:“他们镖头萧三娘从宝鸡探道回来,说是宝鸡乱得很,这些镖驮子是官镖,冒险不得,路上把镖趟子拦回来,在这儿打了午尖以后往回走,改由岔道,从岐山、凤翔那条道上,绕过宝鸡,经汧阳、陇山、马鹿镇到秦州了。”

    钟秋涛回到房内一说,大家听得做声不得,心想萧三娘真鬼,大约她在宝鸡劫牢杀人,自知难免有点痕迹落在人们眼内,这样护着镖趟子绕道一走,人家只知道听得宝鸡出事,为慎重起见,才绕道而走,绝不致疑心到她的身上了。他回到房内,和南宫弢等一说,大家又面面厮看,觉得一着错,满盘输,处处都落在萧三娘后面了。

    许氏姊妹想起去世父亲和老铁情同手足,在棋盘坡奉母隐居以来,常常蒙老铁殷殷照护,姊妹许多武功,也是经老铁尽心指点,得益不浅,想不到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祸从天降,为了灾民,开城闯祸,奋身投案,偏又阴差阳错,死于情场冤孽,恶妇萧三娘之手。两对秋波,不禁珠泪簌簌而下。

    俪云呜咽着说:“两位师兄,泼妇开着镖局,不怕她逃上天去。我姊妹俩立誓要替我铁叔报仇,他们镖趟子不是往岐山、凤翔这条道上去的么?这倒好,我姊妹俩回凤翔去,也许追得上镖趟子。便是追不上,那泼妇不是还得回来么?迟早有一天和她算账!”

    南宫弢说:“报仇不是两位师妹独行的事,我们四人同心合力,定能成功。但是一误不能再误,趁这时候,我们好好儿的计划一下。”

    四人正悄悄地商量着,柜上伙计忽然送进一封信来,说是:“外面有人把这信交到柜上,托柜上转交骑两匹黑驴的两位女客。这人只说了这句话,便把这封信摆在柜上走了。”

    俪云接过信来一瞧,这皮上没写姓名,只写着“内详”两个字。送信来的伙计却向许氏姊妹瞅了又瞅,似乎认识她们,便是镇北二友店内两个卖唱女郎。

    南宫弢虎目一瞪,向伙计喝道:“贼头贼脑的干甚么?出去!”

    伙计吓了一哆嗦,慌不及喏喏而退。

    俪云把信皮拆开,取出信来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小辈!无故拦截镖驮,刺伤镖师,殊属可恨。限三日内,速到凤翔棋盘坡认罪赔礼。否则,休怨老娘手段厉害!”

    俪云拆开信封,四人八只眼,都一齐射在这几行字上,四张嘴都一齐张了开来,张着嘴,半晌都没开声,都被这几行字惊呆了。当然,信内自称的“老娘”,除出飞天夜叉萧三娘,没有第二人。奇怪的是,信内写着的“凤翔棋盘坡”,正是许氏姊妹奉母隐居之所。

    飞天夜叉萧三娘怎会上棋盘坡去候着许氏姊妹呢?难道已知假扮卖唱女郎,拦截镖驮,刺伤田二楞,是许氏姊妹吗?但是许氏姊妹隐居之所,外人没有几个知道,怎会被萧三娘摸清楚的呢?

    大家又想到许家只有年迈的许老太太,像萧三娘这样心狠手辣,难保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这一下,可把俪云、丽雪姊妹俩急坏了,急得粉脸发青,直说:“怎好!怎好!”

    南宫弢也急得直搓手,没做理会处,都觉得萧三娘实在太厉害了。无论如何,许老太太已落入萧三娘之手,便是一齐赶去和她拼命,如果她把许老太太的安危来要挟,便制住了四人的手脚,谁也不敢同她硬拼了。这时,唯独钟秋涛却有心计,一声不哼的在房内来回大踱。

    俪云看了他一眼,哭丧着脸说:“那泼妇到我家中去了,你看怎么办呢?”

    钟秋涛一转身,说道:“这事太奇怪,可惜送信来的人已经走了,一时没地方找去。我看这里面另有说处。虽然威远镖趟子绕道赴天水,是经过凤翔的,但是萧三娘要替手下镖师出气,何必定要找到师妹们府上去,而且约定三天,好像她并没跟镖趟子走,又在凤翔停留下来了。而且棋盘坡在凤翔、宝鸡之间,两位师妹平时不大在外面走动,府上隐居之所,不是自己人,绝不会知道师妹们根底和住处的,我们和镖趟子一点纠纷,并没提名道姓,萧三娘从宝鸡回来,和自己镖师们会面,立时绕道登程,仓卒之间,试问从何处探去两位师妹的姓名、住所呢?再说萧三娘单身匹马,在宝鸡杀人放火,开牢放犯,罪祸可不小,所以连镖趟子都得绕道走,因为她不比别人,有字号,有家业的。她自己明白,别人摸不清在宝鸡杀人放火,但是师妹俩在这当口,指名找她,她也应该有点疑惧。在理她应该远避远躲,现在反而写信来要师妹们赶去赔罪,我认为这里面大有可疑。还有一层,她到宝鸡,是趁火打劫,要我铁师叔性命去的,何致于杀官反牢?最奇怪的,南宫师兄几次探监,铁师叔并没关在监牢内,萧三娘为甚么多此一举,开牢放犯呢?还有,我们老想着萧三娘要杀死铁叔,但是既然有人瞧见铁叔跟她同时逃出西门,便不像存心报仇的模样。我以为其中另有说处,也许我们都想左了。”

    大家经钟秋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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