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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辽阳洪皓哭徽宗 天津秦桧别挞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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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合,好乘机取事。况且秦桧留在北方,不过是掳得一个文官,没用他处。又见此人十分奸狡,凡事都不向他本朝,因此叫他夫妻回去,做宋朝一块心腹的病。晓得中国人极肯自己害自己的,就叫秦桧同挞懒及平日相交的番将们,宰了一匹白马取血,先祭天,各人饮血,对天盟了誓;又钻刀起咒。原来金国钻刀盟誓,是极重的,死也不敢变心。

    辞了金主,把夫妻两人送在天津粮船上,直到了淮安接着兀术太子,把心腹事说了,大家暗暗约了,兀术用一只渔船渡他偷过江来。先见了韩世宗都统,说是,金人监在他营里,被我哄醉,把番兵杀了,因此夫妇连夜私逃回来。人人信真,反道他不忘本国。送上临安,自去面君去了。此时高宗定都临安,久不闻二帝音信,听知秦桧逃回,料知北方信息,即忙召对便殿,细细问了金朝用兵的主意。秦桧久知高宗无意恢复,只图苟安,便说金人也无志江南,如今肯两国讲和,以淮为界,把掳的南人送回南来,北人送回北去,两国交好,不过费了岁币几十万,省了多少兵饷;又不开边衅,各享太平。此乃当今第一妙用,如要进兵恢复,虽然得胜,反惹起金人大兵来,兵连祸结,我朝只江南一块土,如何敌得他住?终久不是常治之策。”一席话说得高宗心肯意肯,只恨相见之晚。次日设朝,即宣张浚、赵鼎一班大臣,说:“朕昨日见秦桧回朝,议论了一番南北和好,情愿纳些岁币,以安百姓。真是一个进士,一个忠臣,寡人一夜思之,喜而不寐。”即时受秦桧为翰林学士,在中学堂与丞相张浚、赵鼎办内阁政事。这秦桧初到江南,恐孤立无党,凡事请命于张浚,自称晚生后进,一切不敢自主,虚情厚貌,就是王莽谦恭一样。满朝士大夫都说他是个好人,一片热心,冒死还朝,深知北方的机密。件件都推重他。

    只有赵鼎看破,和赵浚说:“公看秦桧如何人品?”浚曰:“亦佳士也。”鼎笑而不言,说道:“此人一来,日后破败宋朝天下,一切忠贞,多死其手,我辈为其所愚,终被其祸。且如他所说,杀了监守逃回,当初随二帝北行,从官尚有多人,如何只他一人回来?果然狼狈而逃,那有一夫一妇完完全全的!明明是金人纵他回来做一个奸细,破我江南战守之局,以机密泄漏于金。且看他的言事,俱是讲和纳款,与那金人来索纳进奉的书一样无差,岂不是一路来的!”话张浚还不甚信,以赵鼎所言太过。后来秦桧见高宗信任之深,渐渐专权,巧排张浚、赵鼎一班正人出之于外。

    绍兴八年三月,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密使与金人讲和。退河南地,许尽撤江上守御将士。那时韩世宗在京口,从杀败兀术,兵威大振。岳飞在鄂州,屡败金人。各上一本,说金人不可信,和议不能久。相臣谋国之计,不为万全,恐贻后世之讥。以此与桧成仇,后来因张浚、赵鼎不肯力主和议,却与高宗悄悄秘议说:“讲和的事要朝廷自立定主意。这些大臣们是希图个好名色,借用专权的这些武官们,是爱两下交兵,固位专威,各人取功名的。到了财尽兵疲,他们各为身家,却顾不得朝廷。前日兀术的兵直赶过临安,幸得圣驾走下海去,金人不知虚实,忙忙渡江回去了。如使久困杭州,一时勤王的可在那里。只有镇江侥一战,后来兀术暗渡了建康,火烧韩世忠海船,一败几不得免。这就是用兵的样子。况金朝兵马强盛,是皇上亲经过几次。当初有中原全盛,还敌不过他,今日一隅之地,如何支持得来?臣在金朝十年,深知他用兵的利害,这些文臣武将一味莽撞,今日说恢复,明日说报仇,全不自揣国家力量,惹下大兵南渡,哪一个是万里长城?如今皇上只要定了主意,不要和众人商议,图这个恢复的好名,怕担着自己的利害,请皇上深思三日,再与臣谋。”

    高宗到了三日,秦桧又如此细说一遍。高宗道:“寡人主意已定,再不消和众人商议。”秦桧又说:“皇上果定了主意,再思三日,臣还有秘话要奏。”高宗又住三日道:“和议已定,再无他说了。”秦桧见高宗是个庸主,原无大志,意在苟安。因于偏殿无人面奏,又做一个半吞半吐的模样,耍起高宗之疑。果然高宗心疑,问:“秦桧卿前日要朕思过三日,别有秘奏,今日我君臣同心,主定和议,有何秘事,不妨直奏,定不加罪。”那秦桧跪奏,故作沉吟,被高宗扯起。在一个小阁子里,把太监俱挥出回避秦桧。方才密言道:“张浚、赵鼎和岳飞等久有秘谋,要用兵杀败金人,求还二帝。这个消息,臣在北边知此已久。金人见和议不成,必然送回渊圣、靖康皇帝回朝,那时节文武百官只以扶助旧主登极、把皇上仍还藩王位的。天下没有两个朝廷的理,休说把前功尽弃,大臣争权,连这江南一片地,轻轻的让与别人,皇上此身,却放在何处?如今不把这恢复的大臣武将重处几人,和议终不能成,金人终不肯信。”只这几句言语,说得高宗胆战魂飞,把这和议的事,如钉入木牢不可拔。这是秦桧大奸似忠;高宗迷而不悟处。因此到了次日,张浚先罢平章事,安置在永州。明日赵鼎罢政,除授泉州知府,又贬潮州。又数日将岳飞、韩世忠召回入朝,尽罢了枢府的兵权,加升开府仪同三司。明是加升,实夺兵权。诏张浚、刘琦、杨沂中班师。遣王伦入金求和,许以岁币称臣,年年纳贡。

    自此以后,秦桧内外专权,高宗任心为腹,百官拱手。一切言官台谏,秦桧布了一班新人,平日讲恢复的,一个不用。任这些诸生百姓,说些不平的话,俱以毁谤朝政流窜,故人人箝口。那金人探知秦桧立了和议,把恢复的局面破了,果然许退河南陕西地界,使宋朝遣官去管理,以应秦桧的谋。兀术太子故意领了大兵北去渡河。高宗信为和议可久,便是万全之策。有个枢密编修胡铨,字澹庵,上了一本,专劾秦桧和议之奸,远窜了广州,从此人不敢言。

    隔了一年,金人知宋朝无备,撤回岳元帅、韩世忠、刘琦一班守御兵马;又因金主死后,挞懒谋反,新立了郎主ノ君,粘没喝又亡了。兀术怕宋人乘机叛盟,久占河南,日后攻取不便,即大起人马,使撒离喝两路攻取河南、陕西旧地。那宋朝兵刀,久已撤回,全凭着和议。忽见金人来攻,那个是敢守敢战的,弃了城池,到处迎降,又尽为金人占去了。此时秦桧见金人背盟,也慌了。怕高宗责他误国,内外旧臣蜂起参劾,又怕再用张浚回朝,讲起恢复,破了和局,日后再没有个把柄。使人探高宗的口气,说:“纵然失了国,也不用张浚一等人。”秦桧就知高宗和议已定,牢不可破。有诗叹高宗之暗:

    敌国仇深不戴天,恰从奸计愿称藩。

    败盟犹信和戎好,偷向江南号苟安。

    当日刘琦、岳飞奉旨去安抚河南、陕西退回地界,久知金人败盟,不曾废弛了兵政。忽然兀术攻取江南,撒离喝攻掠陕西,被刘琦在顺昌大杀一阵。兀术自己索靴上马,围住顺昌七日七夜,被刘琦设计,昼夜杀败。不能取胜,逃回汴梁。岳元帅遣牛皋、张宪把撒离喝战败,来接应刘琦,合兵大战,连胜了十二阵,破了他拐子马,直赶到朱仙镇,去汴京四十五里。岳元帅命军修复宋太祖太宗历代陵寝,指日过河。吓得金人全不敢渡河出头,把汴京得的宋朝宝器,连夜使橐驼车辆,往北如流水的运去。

    金兀术又虑金主新立,朝廷大将争权,不便久留在外。到了次日,见岳元帅兵到朱仙镇,百姓们在山寨的上千上万,俱来送羊酒迎兵。兀术次日安排往北拔营而去。不料有一书生扣马而谏说:“太子不可因一战失利,轻弃前功。如今秦丞相力主和议,久命大将班帅,今日岳元帅立功,秦桧决不喜他。只暗暗使人通知秦相,诏他班帅,此不战而坐享太平之福。如此计不行,那时太子北归未晚。”兀术闻言大喜。一面使精兵把住河口,使岳飞不得过河,一面使奸细往秦相国处求解,把私书封入蜡丸,自有汴京往江南的熟人,星夜飞去请诏班师不提。

    战败金酋百万兵,中原指日望清平。

    何来狂士翻留敌,自古书生败国成。

    看官听说,兀术太子因何与秦桧交密到此好处?原来这秦桧夫人王氏,颇有姿色,机巧伶俐,淫邪非常。当初掳在金营,先做了兀术的夫人。过了年余,哄得兀术欢喜,叫将秦桧来做个记室,又把王氏讨与秦桧。王氏时常往营里去,弄得个兀术昏迷了,两人非常的情厚。那秦桧又故意将王氏去奉承兀术,以固其好。因此兀术与秦桧夫妻三人,是一个枕头上朋友,如何不相厚。当日不写书与秦桧,却使一心腹人叫王伯当,极是能言,带了五百颗明珠,写了一封情书与王夫人,上写“如不急救,我将你夫妇北方设计通谋的事一一说出。除非杀了岳飞,和议方成;如不杀岳飞,万无和理。”不消数日到了秦府,先通知王夫人看了书,收了明珠,和秦桧商议:今兀术被岳飞因住,如不班师,金朝将你我通谋的盟誓要送还南朝,那时私谋泄漏,性命不保。不如把岳飞诏回,我知金牌为御前的军令,一牌不到,以达旨论。今连发十二金牌,再用朝廷手书御诏一道,自然班师。那时将岳家父子尽削兵权,使他随朝听政,另寻一个题目,杀了。三日,浑身俱是箭眼而死。王氏梦至阴司,桧与万俟枷受剐,曰:东窗事发矣,与二子俱死在一月之内。到了孝宗登极,封岳元帅为鄂国公,加武穆二字谥法。削去秦桧官号。一日暴风雷雨,将桧坑掘平,雷击尸碎,才见奸臣之报。宋人当时题诗秦桧之门曰:

    格天阁在人何在,偃月堂深恨亦深。

    曾共銮舆衔白璧,空于花坞贮黄金。

    和戎计遂兴罗织,误国谋成有照临。

    可恨神奸终正寝,故教诛击到如今。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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