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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尽在纸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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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打字机上的罩子,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张空白信纸。他把信纸夹进打字机里,迅速开始打字,不时地还要看一眼那张黄色的纸。

    他打着字,脸上渐渐地流露出喜悦的表情,进而脑子里也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主意。

    他站起来,把信纸小心地装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重新盖上打字机并把它抱起来,直截了当地对特伊说:“我们走吧,特伊。”

    返回布彻的办公室时,他们撞见邦妮和“棒小伙”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邦妮的脸色依然很阴沉,布彻却欣喜若狂。卢嘻皮笑脸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活像一个慈善的色鬼。

    “我们带来了重要消息,”埃勒里说,“放开她,布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什么事?”卢不太相信地问。

    “事不少。不知你是否知道,布彻,但特伊和邦妮肯定知道。布里斯在上星期日之前多次收到了匿名信。”

    “这我还不知道,”布彻慢腾腾地说。

    “什么样的匿名信?”卢皱着眉头问,“是恐吓吗?”

    “普通信封,地址显然是用邮局提供的粗体钢笔写的,信从好莱坞寄出,里面只有扑克牌。”埃勒里拿出自己的皮夹子,取出一叠用橡皮筋扎着的信封扔给他们看。布彻和卢将信将疑地开始查看。

    “马掌俱乐部,”卢嘟哝道。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布彻问,“邦妮,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我认为这不重要。”

    “这事得怪我。这些东西一直在我的口袋里,星期天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想起它们。可现在,”埃勒里说,“我找到了解开这些纸牌信息的密码。”

    他把那页黄纸放在布彻的办公桌上,卢、布彻和邦妮面无表情地凑过去看。

    “我不明白,”邦妮小声说,“看起来有点像算命。”

    “这预示着一种极端恐怖的命运,”埃勒里故弄玄虚地说,“这个……你们或许可以称之为解码单……说出了每张牌所表示的含义。”他拿起信封接着说,“布里斯收到地第一个信封是本月11日寄出的,12日收到,也就是9天前,是发生谋杀案的前5天。信封里是什么呢?两张扑克牌……黑桃J和黑桃7.”

    几个人又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去看那张黄纸;黑桃J和黑桃7都表示:“敌人。”

    “那就是说有两个敌人,”埃勒里说,“如果用文字写下来,就等于说:”你要当心,我们两个都在追杀你。‘“

    “两个……敌人?”邦妮沮丧地说。当她看到特伊那张苍白的脸时,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情,好像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两个!”

    “第二个信封是15号,星期五收到的。里面也有两张扑克牌……黑桃10和梅花2.这两张牌是什么意思呢?”

    “‘有大麻烦’,”特伊小声说,“那是黑桃10的意思,梅花2则表示时间,‘在两天或者两个星期之内’。”

    “两天,”邦妮惊叫道。“星期五是15号——母亲正好是在星期日17号被谋杀的!”

    “就在星期天十七号,”埃勒里接着说,“我在机场看见克洛蒂尔德送去了第三个信封。我在你母亲扔掉之后把它拣了起来,邦妮。就是这张……黑桃8,被撕成了两半。要是你参照那张纸上最下面地注释,就会发现,牌被一撕两半后意思就颠倒了,变成了……这是在飞机被劫持和发生谋杀案几分钟前的事:”警告过地威胁不会解除!‘“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布彻板着脸说,“我从没听说过,太孩子气了,令人难以置信。”

    “这儿还有,”埃勒里耸耸肩说,“刚才邦妮给了我最后的信息——梅花9,信封的口未封上,它的意思是:”最后的警告。‘布彻,这一’警告‘是在布里斯被杀两天后收到的,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雅克·布彻显得很生气:“本来就够糟的了,可这……该死,你怎么能信任这种人?但如果我们一定要……看起来寄信人在寄出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并不知道布里斯已经死了,对吗?因为所有的信都是同一个人寄出的,所以我看不出它们和这一切有什么相干。”

    “真荒唐,”卢嘲弄道。“没脑子的傻瓜。”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问道,“嗨,这纸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杰克·罗伊尔的化妆室。”埃勒里揭掉打字机上的罩子,接着说,“而且,如果你把我刚才用这个机器打的字和那张黄纸上的字进行对比的话,就会发现个别字母的衬线有破损,比如小写的‘h’和‘r’。完全一样的破损,”他重复道,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突然抓起布彻办公桌上的一张太阳膜,开始检查问题的关键——新被挫过的!但他放下太阳膜又说,“毫无疑问。这个解码单是在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上打出来的。这是你父亲的吧,特伊?”

    特伊说:“是,是的,当然。”说完转身看着别处。

    扑克牌的含义:

    “是杰克?”布彻不断地重复着,一脸的茫然。

    卢怒气冲冲地说:“啊,接着说。杰克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他说这话时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于是很不自然地看了邦妮一眼。

    “你能肯定是出自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吗?”邦妮问,嗓子有些沙哑。

    “绝对是。这些破损的键符就像指纹一样清晰可辨。”

    “特伊·罗伊尔,你听见了吗?”邦妮在特伊身后大叫道,眼里冒出了愤怒的火焰。

    “你要干什么?”特伊小声说,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要干什么?”邦妮尖叫道,“我要你转过身来看着我的脸!那张纸是你父亲打的——是你父亲把这些扑克牌寄给了我母亲——你父亲杀死了我母亲!”

    特伊心有防范地转过身来,绷着脸说:“你有点歇斯底里了,否则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指控是多么荒唐、愚蠢!”

    “是吗?”邦妮哭诉着说,“我知道在他的忏悔中有某种滑稽的成分。在对母亲仇恨了这么多年之后又突然向她求婚,这本身就显得很可笑。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一直就是在撒谎,是在玩游戏——卢,你说的对,是一场可怕的游戏!在他千方百计想要谋害母亲的时候,使劲把自己伪装了起来。订婚、结婚,全都是预先设下的圈套,他雇人假装绑架他们,然后用他那罪恶的黑手亲自毒死了妈妈!”

    “我想,还有他自己吧?”特伊愤怒地说。

    “对,因为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时,他的灵魂第一次受到震颤,于是他也就结束了自己!”

    “我不想和你打架,邦妮,”特伊小声说。

    “敌人……两个敌人!对,怎么不是?你父亲,还有你!昨天还是纯洁的爱情小天地……噢,你认为你也很聪明。你知道是你父亲杀害了我母亲,你还想替他蒙蔽这件事;没准儿你还帮他谋划过这件事呢——你这个杀人犯!”

    特伊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他搓了搓手背,就像手背有些发痒或者有点疼痛。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

    邦妮抽泣着一头扑进了布彻的怀抱。

    可是后来,邦妮回家后又开始烦乱起来。她一到家,克洛蒂尔德就给她开了门。她爬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胀痛的脑袋里开始产生了很多疑问。这都是真的吗?

    这可能吗?他昨天还说他爱自己,难道也是在演戏不成?怀疑是可怕的。自己也可能发过誓要爱他……可事情却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事实都对他不利。有谁可能把他们和解的事告诉波拉·帕里斯呢?只有特伊。而自己曾反复乞求他别这么做!接着又发现了那张纸……你不可能把多年的积怨用三个单音节字(I love you)一笔勾销。

    噢。特伊,你这个魔鬼!

    邦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与世隔绝,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烦闷,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这一夜实在是太漫长了,许多人影挥之不去,仿佛是在奚落她的胆怯、慌张和病态的想法。到了凌晨3点,她起身打开所有的灯。她通宵一眼未合。

    直到早晨8点,她才让急得发疯的克洛蒂尔德进来。

    “啊呀,邦妮,你这样下去是会生病的。瞧,我给你做好了早餐,是你最爱吃的果酱煎饼——”

    “不吃,谢谢了,蒂尔德,”邦妮恹恹地说,“有信吗?”

    克洛蒂尔德将托盘里的一叠信交给她:“亲爱的邦妮·斯图尔特:在你痛苦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牵挂着你,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同情你……”又是这些话。人们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单独待在这里呢?当然那样也有点不合情理。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曾那样喜爱布里斯……她的心突然一紧。

    一个信封——看上去很像,令她毛骨悚然……她的手哆嗦着把信封的一头撕开。可别是!这不可能。信封上的地址是用打字机打的,不太整齐。但这样的信封,还有好莱坞的邮戳……一张蓝色的扑克牌掉了出来——黑桃7.再什么也没有。

    克洛蒂尔德张着大嘴望着她:“可是亲爱的。你好像——”邦妮吸了一口气说,“出去吧,蒂尔德。”

    黑桃7,又是它……

    “一个敌人”……

    邦妮就好像拿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一样,一把将信封和纸牌扔开。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让克洛蒂尔德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蜷缩在床上,她感到自己很弱,心里很害怕。

    一个敌人。特伊……特伊是她唯一的敌人。

    在离开马格纳电影制片公司前,埃勒里拎着杰克·罗伊尔的打字机又一次下意识地来到了电影街明星们的砖石平房前,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布里斯·斯图尔特的化装室。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在一个隐蔽的抽屉里,他同样找到了《纸牌的含义》那张纸的复写副本。

    这就是说,布里斯知道每一张牌的含义!埃勒里于是断定她在机场赶紧扔掉那封信一定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其中所包含的可怕的信息。

    他从房间里出来,迅速找到最近的一处公用电话。

    “波拉吗?我是埃勒里·奎因。”

    “太棒了!这么快就听到了你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想,”埃勒里直率地说,“打听你从哪儿得到特伊和邦妮的消息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一点用都没有,侦探先生。”

    “我想是那个克洛蒂尔德——不会是别人。她对你可是够忠诚的了!”

    “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了,亲爱的奎因先生,”她说,但从她那有些要防守的口气中埃勒里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好了,不说了,这些事都无关紧要。波拉,你会认为是杰克·罗伊尔杀害了布里斯·斯图尔特的吗?——他内心的转变,还有订婚、结婚等,难道都是他缜密的杀人报复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是我所听到的最愚蠢的犯罪推理。”波拉不假思索地说,“为什么,杰克不可能……这是你的看法吗?”

    “是邦妮·斯图尔特的看法。”

    “嗨。”她叹了口气,“那个可怜的孩子,刚才还在电话上臭骂了我一顿呢。我想在葬礼结束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冒出了这样的故事真是一个低劣的恶作剧。但这正是报纸的弊端所在。你不可能让人人满意,又做到效率很高。”

    “听着,波拉。你能帮我一个大忙吗?按邦妮的要求登一则消息,收回关于他们两个和解的说法。越快越好。”

    “为什么?”波拉的声音立刻变得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我请你这样做。”

    “哎呀!你的占有欲很强,对吗?”

    “别提什么个性或者你的工作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知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吗?波拉,你必须这么做。还是老一套……他们从小就水火不相容,长大后又相互厌恶,父母的死又使他们进一步背道而驰。总之,要煽动他们继续打下去。”

    波拉慢腾腾地问道:“可你为什么愿意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走到一起又分开呢?”

    “因为,”埃勒里说,“他们在相爱。”

    “你这话是什么逻辑!要么你就是一位富有神圣使命的厌婚主义者了?正因为他们相爱,所以要把他们分开?为什么?”

    “因为,”埃勒里冷冷地说,“他们俩相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噢。”波拉的嗓子有些梗塞了,“我们说完了吗?”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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