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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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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我当时被强行套在我头上的谋害人命的紧箍咒弄得昏昏沉沉,平日素有的清醒荡然消失,根本就没顾得上去认真地、严格地审视一下自己的处境。只是在我鼓起勇气准备敲门而抓住门把手————那门把手是一个又厚又重的环,做工相当讲究————那个关头,我才想起:我还没有准备好与亨利希交谈时该说的话,压根儿我还不清楚走进这个富豪家时我要干什么。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去迟疑了,于是,我便怀着那种眼睛一闭就纵身跳入深渊的果断精神,抓起门把手,坚定而响亮地用金属的门环,去撞击金属的门板,当仆人给我打开了大门的时候,我说道,我一定得见到在这座寓所下榻的伯爵亨利希·冯·奥泰勒海姆,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那事情十万火急,不容耽搁。

    仆从领我穿过前厅,这里摆放着一些高大的但雅致的书橱,然后登上宽大的楼梯,那楼梯的扶手十分漂亮,接着又穿过一间当门厅用的房间。这房间里挂着的画都是表现各种动物的神姿与情态。最后,我们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敲了敲门之后,有人给我打开了那扇小门。这时我看见,面前的房间很狭窄,天花板上有一些浮雕,墙上有雕花的壁缘,房间里到处摆满了木制的读经桌,从这些书桌中站出来并向我走过来一位年轻人,这人衣着很考究,像骑士一样,一身丝绸料子的衣服,袖口有刺绣,胸口有金坠子还有许多细密雅致的金灿灿的小花饰。我明白,这一位————就是亨利希伯爵。

    在开口之前的那一片刻,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我的命运早就以奇妙的方式与他休戚相关而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我过去是那么经常尽力设想他的形象,有时认为他是天堂上的精灵,有时把他当成是病态的想象的产物。亨利希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尚且存留着那样蓬勃的朝气,那样旺盛的青春,看上去,这世界上无论什么力量也不可能挫败这份朝气与青春,这情形使局面变得严峻起来,几乎让人望而生畏而使人不禁想起“永恒的青春”的传说,似乎有一种神秘的药水,它能溶解智者大师们在炼金术中炼成的那种石头,而这种药水就可以给人带来“永恒的青春。”(2)亨利希的脸上还没有长出胡子,还有一半的少年稚气,这张脸,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令人震惊: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坐落在稀稀疏疏的眉毛下面,仿佛是蔚蓝色天空的两块碎片,两片嘴唇,也许过于丰满,其构形无意生成一种微笑,那种就像圣像上的天使嘴角上的微笑,而头发呢,的确像黄灿灿的金线,它们很细,很尖,又很干燥,彼此之间那么奇特地互不纠缠,一根根地竖立在人的额头上,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圣者头上的光环。亨利希的一举一动是那么急促,其速度其神态已经远非是奔跑,而是飞,是飘,要是继续坚持莱娜塔先前的那一说,即他————是天堂上的居民,他借用了人的面目,我也许就真的会看见:在他那儿童似的肩膀后面有一对白天鹅似的翅膀。

    亨利希伯爵率先打破了这实际上只是片刻但让人感觉漫长的沉默,他问我,他可以向我提供什么样的效劳————他的嗓音,我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听到的这嗓音,让我觉得这是他身上最美丽的东西————这是宛如歌唱的嗓音,它轻盈而迅速地穿越了抑扬婉转的乐声的全部音阶。

    我把我在思考、推理、判断方面的全部力量都集中起来,我努力流畅而自由地言说,但我甚至都不清楚怎样把我已经说出开头的句子给结束掉————我开始进行那表白我的敬意的一番申述。我说道,我多次听人家把伯爵当成一位卓越的学者去谈论,听说伯爵在青年时期曾潜心探索那些被视为禁区的大自然的奥秘,潜心探究所有隐秘深奥的学说,从毕达哥拉斯(3)与普罗提诺(4)直到我们这个年月的那些导师们;我也说道,那种要认识最高智慧的愿望,自我幼小的童年时代起就深深地吸引着我,植根在我心中难以消除。通过孜孜不倦的、勤奋执着的研究,我也获取了某种理解的高度,但我坚定不移地确信,仅凭个人的努力还是不可能透视那些终极的奥秘,因为,早从希兰————所罗门的那些圣殿的建设者————那个时代起,那些有天分的圣人只是把基本的真理口传给自己的学生;我强调,只有在那像教堂中的神赐一样的社团中,最古老的民族最深奥的洞见才得以代代相传:犹太人、迦勒底人、埃及人与古希腊人的真知灼见就是这样传至后人的,而也只有在这种社团内部的传播中,才有可能企及认识真理的道路上的目标;我说,我知道伯爵是一位很有影响的人物,在这些社团本身的事业中举足轻重,所有这些社团彼此之间都是靠使命的统一、事业的统一而连接在一起的,我今天闯到他这儿来正是要提出一个请求————请求帮我以一个听话的学生身份加入其中的一个社团。

    让我惊讶的是,我这一半是夸夸其谈一半是虚情假意的申述————在这种申述中,竭力使我脑子中所储存的有关民间秘密社团的那一点儿知识全都掏了出来————竟然受到了亨利希伯爵的某种相当庄重的关注。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一个有天分的人,一个尚且置身社团之外的献身者,只见亨利希急忙以一种极大的礼貌请我在板凳上坐下,他自己也坐下,他一边用那忧郁而坦诚的目光打量着我的脸,一边与我攀谈起来,犹如密友遇到了密友。

    “请您先回答我,”他对我说道,“您在精神性灵上的基本追求是否与我们同源而一致?您是否像我们一样,承受着这种对东方与西方的野兽(5)的仇恨所产生的激励与鼓舞?您是否接受了沐浴着圣光的圣子的标志(6),把它视为原初的与永恒的导引?您是不是在渴望,沿着由铅、黄铜、赤铜、铁、青铜、银与金所构成的七个阶梯(7),登上天堂的大门?”

    说老实话,我并不大明白这些奇怪的问题究竟有什么含义,但是诸如此类的用语,对刚刚攻读了大量的魔法学著作的我来说,并不新鲜,尽管此时我清楚,眼下的这个钟点对我来讲是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关头,但我还是未能克服那个狡诈的诱惑,那诱惑召唤我亲自去体验:所谓有天分之人彼此之间的互相理解究竟能达到多深的程度。这时,我记起了当初我在《派芒德勒》(8)以及另外诸如此类的著作中,所遇到的几种神秘兮兮的用语,我就努力迎合亨利希刚才那番话的氛围去回答他的质询,回答时我最留心的一点是,让我的话语丝毫也不涉及他本人,这一特别的要领,我在所有神秘兮兮的质询与答复之中都观察到了。我说道:

    “赫尔黑斯·特里思梅吉斯特遗下的绿宝石的经碑上刻有这样一段铭文:那上面的状况,与这底下的一样。可是,五角形的符箓,那有一个角向上指着的符箓,标志着“三”对于“二”的胜利(9),精神对于肉体的优势,而这符箓向下指着的那一角,则标志着————罪孽对于善良的胜利。所有的数字都有神秘的意味,但简单的个位数所表现的主要是神的意旨,十位数————天堂的,百位数————尘世的,千位数————来世的。要是我连把上面的深渊与下面的深渊区分开来都不会的话,我还来找您吗?您究竟是怎样看待这事的呢?”

    我刚刚说完这一通完全是荒诞不经的话,当即就为自己的这一玩笑深深后悔,因为亨利希竟然以孩子般的信赖琢磨起我所说的这些东西,竟然那么兴奋地叫喊起来,仿佛我这是给他打开了某种前所不知的天地与某种令人震惊的奥秘:

    “哎哟,您是对的,您是对的!自然,自然!我立时明白了,我与您————心系同一物。我这完全不是在考验你!我只是想提醒您,在您正向往的那条道路上更多的是荆棘,而不是甜蜜的浆果。在那些秘密的聚会上,人们并不是像打开某种精制小匣子而展示其中的宝贝那样,去袒露真理的精髓。我们应当对新入会者说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牺牲。只有那个渴望把自己捐献出来当作牺牲的人,才能成为学生。您是否对这样一些典范的命运作过深深的思索:传播光明的俄西里斯(10)竟被阴沉卑劣的梯本切成碎块投入尼罗河中,天仙似的俄耳甫斯(11)竟被一群过酒神节的疯狂女子撕碎而死,神奇的狄奥尼索斯(12)一出生竟被提坦给活活整死,而我们的巴利杜尔(13)————光明之子,竟然身中那狡猾的火魔(14)射来的毒箭而倒下,还有,被该隐亲手杀死的亚伯(15),被送上十字架钉死的基督,还有那些‘圣殿骑士’(16),在二百年前,为了弘扬他们那些崇高的目的,为了守持自己高尚的气节,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以那种高尚的气度对那些暴君们直言:‘只有在你是正义之人时,你才能为一国之君。’维尔吉尼·马隆对阴影世界外两道门作了这样的描写:第一道门是由象牙做成的,但从这门飞出来的只是骗人的幽灵;第二道门则是用羊角做成的。我在这里只想问问您,您是不是自觉自愿地要走进装饰得比较逊色的那道门呢?”

    亨利希是带那种热烈的迷恋神情说出这一切的,每一个词语从他口中吐出时都是那么特别,好像它对他特别宝贵,或者,好像在他的一生中,这些词是第一次来到他嘴边。这亨利希看上去一半是少年,一半还是婴孩,他身上那种内在的火焰过于旺盛,以至于一个微不足道的轻率的问题,就足以使他身上的火焰煽燃起来,迸发出无数条熊熊燃烧的火舌————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我感到,对他的各种不友善,对他的全部仇恨正在我心中消落,正在我心头熄灭。我谛听他的嗓音是那么令人惊叹的抑扬婉转,那嗓音仿佛开拓出一片蔚蓝色的远景,我凝视着他那双眼睛,尽管他的言语那么热烈,他的一双眼睛却让我觉得依然是十分忧郁,仿佛隐没在那眼底深处的绝望正在融化————我想象,我这时就像一条已经从石头缝里爬出来的蛇,它就要去蜇人,但它被来自非洲的戏蛇者的吟唱给迷住了心窍而中止了动作。有过那么一瞬间,在那瞬间里我几乎就要叫喊起来:“伯爵,请您宽恕我吧,我可是很不体面地对您进行了一番嘲笑!”但我马上就怀着恐惧的心情,将自己已奔放开来的思绪在那么危险的羊肠小道捕捉住,我自己对自己嚷了一声“可要留神!”,赶紧去控制住自己的心灵,就像骑士去控制已狂奔起来的马儿。为了给自己一个稳住心绪的机会,我又向亨利希说出了几句话,我对他说:

    “我并不惧怕考验,因为我早就不能忍受我们的知识,这种知识————根据一位学者的说法————乃是认知者对被认知者的事物的一种同化,assimilatio scientis ad rem scitam(17)。我寻求另一种认知,正是赫尔墨斯·特里思梅吉斯特所谈论的那种认知、那种当作灵魂与心灵之明智的牺牲而被探究的认知。而一个寻求这种牺牲的人,还会惧怕征途中路边上草丛里的刺儿扎身吗?”

    亨利希连几句话也抓住不放,犹如一个很宝贵的发现,仿佛只要给他任何一条理由,他都可以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于是,一个很长同时也很生动的演说当即就在我面前洋洋洒洒地展开了。他这一通演说,再次有悖于我的意志,而仿佛存心要说服要规劝自己一个最好的朋友似的,它是这么深切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我现在并不怎么费劲,就能差不多逐字逐句地把它复现出来。

    “我理解您,我理解您,”他说道,“只是您毕竟还是弄错了:您以为,我们有能力去分发那真正的认识,犹如分发礼品。隐秘深奥的知识之所以被称为‘隐秘深奥的’,这倒不是因为人们把它们给隐藏起来了,而是因为它们本身隐在于那些象征之中。我们手中并没有任何真理,但拥有一些标志,那是古人给我们遗留下来的,是地球上最原初的人们(18)————那些曾生活在与上帝与天使们直接交际的状态中的人们————馈赠给我们的。这些人知道的并不是事物的影子,而是事物的本身,因而,他们遗留给我们的那些象征就准确地表现出存在的本真状态。可是,应当呼唤‘永恒的正义’,以便我们在丧失这种直接的知识之后,经过盲目与无知的洗礼盘里圣水的浸淫而走向至上的幸福。现在,我们应当把我们的理智所获取的一切,与古老的洞见连接成一体,只有通过这种连接才能获取完美的认知。但是,请相信我,纯洁的灵魂与纯洁的心灵在这种事情上更能帮忙,那些智者们的所有指点都难以与之比肩。高尚品德————此乃智者们真正的点金石!”

    亨利希的演说在这个地方暂时休止了片刻,过后,他带着那完全变了样的表情与稍许有些游移不定的目光,补充了几句,这时,他的声音是静悄悄的,句子是按意群断开的:

    “可您也清楚,时间已到,期限已满;要知道您也是,只要寂静一旦降临,您也听见洞开的门声响,您瞧,现在就是:您去谛听吧!您听到了吗,脚步声正在走近?您听到了吗,树叶儿正在从树上落下来?”

    最后那几句,亨利希是以完全低下去影影绰绰的声音说出来的,借以暗示我保持寂静,他整个人儿都警觉起来,仿佛他的确听见了脚步的响声与树叶的坠落,他把他那双瞪得圆圆的、失去理智的眼睛垂向我,那么近地贴过来,直让我发怵,很不自在。我把自己的目光从亨利希的目光中断然移开,突然间把身子向后一仰,仰靠到扶手椅的椅背上,我更换了腔调,对他坚定而无情地说道:

    “伯爵,够了,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明白了我欲打听出来的一切。”

    亨利希困惑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您明白了什么,您欲打听出什么?”

    我回答说:

    “我彻底地打听出来了,您————乃是一个骗子,一个闯江湖的,这种不知在哪里窃得一些隐秘深奥的知识的片言只语,然后就对那些偷来物大加利用,以便把自己打扮成有天分的献身者与导师!”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亨利希不由自主地从板凳上站起来,他一边继续直接盯着我的眼睛,一边向前走了几步,仿佛他这是在想要求我作出解释,我等待着,没有走动,也没有垂下自己的目光,但亨利希并没有向我走过来,他镇压住自己的激动,简短地说道:

    “如果您这样认为,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好谈的了!再见!……”

    可是,我却一味地把自己直往悬崖底下推,我对他叫嚷起来:

    “现在这是您错了,您认为,您可以这么便宜地去打发一次行骗!有些圣物是容不得对它开玩笑的,有些话语是不能轻率地说出来的!我吁请您作为回答,伯爵亨利希·冯·奥泰勒海姆!”

    亨利希以愤怒的表情回答我:

    “您是什么样一个人物,上我这儿来而突然间开始以这种腔调说话?我可以不听您说!”

    我得意洋洋地反击:

    “我是谁?我————是您的良心的代言人,是复仇之声!”

    这么嚷嚷的时候,我用手指戳着亨利希的眼睛而向自己提醒,莱娜塔曾爱这双眼睛;戳着他的双手说道,她曾吻过这双手;戳着他的整个身子而努力设想她当时是怎样欣喜若狂地亲这个身子。就像吹涨起一个大皮囊那样,我在自己的心中吹燃起嫉妒之火,就像将军对士兵们下达军令那样,我对自己的话语下令:“再勇敢一些!”

    亨利希这时也许是把我当成弄虚作假神经错乱者,他对我说道:“我们以后再谈吧!”————说完这句话,他就想走出房间。但我这时生怕放过这一日后可能不会再有的会面,机不可失,我拦住了亨利希的路而叫嚷起来,这一回倒真是满怀激情的了:

    “您这个人,侈谈高尚品德,可是我要指控您名誉败坏!我要指控您:您在与一位女士的关系上并没有像骑士那样表现出自己的诚实正直!您设一圈套把一个少女偷偷地驮运到自己的城堡里,为了实现那些卑劣的、差不多甚至是罪恶的目的。您后来轻慢她,抛弃了她。而当她在此时,在大街上,央求您的宽容,您却侮辱了她,而一个男人是不应当侮辱女人的。我向您提出挑战,您得同意决斗,如果您真是一位骑士!”

    我的这一番话,事先并未经过深思熟虑,从各方面去审视去考虑,本不应当由我说出的,可是,它产生的效果却远远超过我的预料:只见那亨利希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从我面前闪到一旁去了;过后,他在极度的不安中从读经桌上抓住了某一本书,用他那已经不由自主的、哆嗦不停的手指开始去翻阅这本书;最后,他转过身来,用一种被压抑的嗓音问我:

    “我不认识您,您是什么人。我仅仅可以接受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人的挑战……”

    这两句话迫使我失去了最后的自我控制。

    虽然我并没有任何缘由为自己出身于一个小城镇上一个诚实的医生之家而感到羞愧,但是我在亨利希这一质询中看出了那不应当有的侮辱,这种侮辱,就像那烧红的烙铁似的,已经不止一次地烙伤我,烙伤并不是出身于骑士之家的我。在这一瞬间里,我拿不出更体面的举动,除了把脑袋猛然向后一仰,以冷冰冰的傲慢掷出这样的话:

    “我乃像您一样,也是一位骑士,与我在诚实的决斗中交手,这不可能让您蒙受什么耻辱。明天就把您的助手派过来,明天中午,在大教堂附近,让他们与我的助手们商定决斗事宜。否则,我只好把您当作一个胆小鬼,当作一个不懂得什么是名誉的家伙给杀死。”

    战书已下,这时我方才明白,我在前一分钟里撒谎是多么令我耻辱的行径,羞愧与气恼立时占据了我的全部身心,我再也没有补说什么话儿,几乎是跑出了亨利希的房间,飞快地沿着那奢华的楼梯溜下来,以一个愤怒的手势迫使人家把通向出口的门在我面前打开。我的脸顿时感受到晴朗的冬日清新的风的吹拂,我的眼睛立即享受到明亮的蓝天的抚爱,我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跌入那盛满泉水的水库中,我许久许久地伫立着,我不敢相信,刚才已经发生的那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回事。过后,我沿着街道走着,不知怎么竟不由自主地用手摸着墙壁,好像那盲人在摸着自己的路,突然间,在我面前冒出来莱娜塔的脸,那张被惊吓得惶恐不安的、苍白的、带着两个扩张开来的瞳孔的脸。她想问我什么事情,但我竟用那么大的力气把她给拨开了,她差一点因我这一拨而跌倒,但还是撑住了身子,踉踉跄跄地撞到了一座房子墙前的凸缘上,而我自己呢,只顾往前跑,一句话也没有说。

    (1)“机器人”:据说阿尔贝特用各种金属构造出一个奇妙的“机器”,它在所有方面均可模拟活人。这个“机器人”后来被他的学生捣毁,那学生认为这设备中藏有魔鬼。

    (2)炼金术师们认为,“点金石”在把所有的金属转化为金子的同时,还能产生一种“生命水”。而知道这种“生命水”的秘方者,全世界总共才有十一个人,新的术士发现这秘方时那十一人之中有一位必死。

    (3)毕达哥拉斯:古希腊哲学家、数学家,曾将半数字概念、符号加以神秘化,被后人视为“上帝的伟大的使者”之一。

    (4)普罗提诺:古罗马时代哲学家,曾将柏拉图的“灵魂说”加以神秘化,也被后人列入“有伟大天分”的人之中;其“太一”说颇有影响。

    (5)东方与西方的野兽:这里指的是穆罕默德与教皇。

    (6)圣子的标志:刻有玫瑰与十字架的图案符号。

    (7)七个阶梯:炼金术士们心目中神秘的阶梯。

    (8)《派芒德勒》:所谓“炼金术”著作中第一本,它是论智慧与造物主的威力的对话。

    (9)“三”这个数有丰富的象征性意味:圣父、圣子、圣灵的三位一体;上、中、下,三个等级;纯贞、磨难、忏悔三种人生状态;动、静、和谐三种存在状态;等等。

    (10)俄西里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传说他原为埃及的王。

    (11)俄耳甫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传说他是音乐和诗歌的发明者,出色的歌手。

    (12)狄奥尼索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植物神和酒神。

    (13)巴利杜尔: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的司善美之神。

    (14)火魔:冰岛民间传说中的人物。

    (15)该隐、亚伯:均为《圣经》人物。该隐是亚当与夏娃的长子,曾在田间将其弟亚伯亲手杀死。

    (16)圣殿骑士:建立于1118年的一个秘密的社团的成员,后被教会活活烧死。

    (17)“知识乃是被认知的事物在认知者的理解中的一种烙印”:这是经院哲学的一个公理。

    (18)地球上最原初的人们:据通灵术的感知的学说,原始人拥有一种不是感知事物的现象,而是感知其本质的能力。故而愈是接近最古老的传说,愈接近对世界的真正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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