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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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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你好警醒啊,做官的把印都丢了!”走进茅棚子,说这话的,是盛清明,随手把茅叶枪递还失主。

    “三夜没困了。”陈孟春接了茅叶枪,打了一个痛快的呵欠。

    “去睡去吧,出工还早。”治安主任体恤地吩咐。

    转眼又两天,常青社的田里功夫全部圆功,紧张的插田开始了。头一天,黑雾天光,山上喇叭筒刚送出话来,男女老少已经出工了。刘雨生分派妇女们去做一些轻功夫:扯秧、送秧和打杂,盛淑君起初不干,后来也依了。她带领一群妇女到秧田里扯秧。用稻草把翡绿的嫩秧扎成一束束,然后一担担挑到田里去。男子们集中在秧田旁边的一个大丘里。他们分做好几堆,按着3×4寸的密度,弯着腰子插,开初大家都默不作声。雨落着,远近一片灰蒙蒙。男子们是一色的斗笠蓑衣;妇女们有的披一块油布,或是罩一件破衣,有的还是像平常一样,穿着花衣。她们宁可淋得一身精湿的,也不愿意把漂亮的花衣用家伙遮住。

    “盛淑君,‘插秧莫插狗脚禾,扯秧要扯灯盏窝’,有讲究的呢。你们要注意。”李永和认真地说。

    “我才扯过秧吗?自己注意吧,我们不要你操心。”盛淑君的嘴巴子从不放让。

    “自己留心吧,不要插出烟壶脑壳来。”陈雪春跟随盛淑君,向李永和攻击。

    “你们两个黄蜂子,惹发不得的。”李永和说完,仍旧弓着腰插秧。插完一把,伸手去拿另外一束秧,才提起来,把子就散了。“你看,”他对盛淑君说,“这是你们系的好秧把,还说不要人操心。”

    盛淑君正要回答,有人叫道:

    “淑妹子,唱支歌吧。”盛淑君听出,说这话的,是一个民兵后生子。

    “我不唱。”盛淑君拒绝。

    “为么子不唱?我们的面子太小了?”民兵问。

    “有一个人叫她唱,她一定会唱,可惜他不在。”李永和说。

    “哪一个?”民兵追问。

    “陈大春。”李永和回答。

    “真的,大春近日有信吗?”盛淑君正要开口回敬李永和,被亭面胡的话岔开了。他这问题,是向先晋胡子提出的。李永和笑了。

    “佑亭伯伯,你问错人了,淑君收了大春的爱情信,公公哪里会晓得?”

    “他只给爱人写信,把父母丢开不管?”亭面胡说,“假如我的崽和媳妇是这样,我要一个抽一顿条子。”

    “我劝你不要管他们的闲事,”李永和说,“大春来信不来信,是她的私事,唱一支歌,是正经公事,佑亭伯伯,你说是不是?”李永和伸起腰子,笑着问面胡。

    “顺大家的意,唱一个吧?”盛佑亭对堂侄女说。

    “唱是可以的。”盛淑君口气松劲了,但又说明:“唱歌要直起腰子,不能扯秧,太耽误工了。”

    “这是值得的。”李永和说。

    “怎么值得?”盛淑君问。

    “有句老话:‘插田不唱歌,禾草稗子多。’”李永和笑一笑说。

    “你乱编的。”

    “不信,你在这丘田里边插边唱,到了下丘只插不唱,扮禾时节来看吧,下丘稗子一定多。”李永和讲得自己都笑了。

    “见你的鬼。”盛淑君伸起腰子,骂了一句,又朝亭面胡问道:“佑亭伯伯,有这规矩吗?”

    “规矩是人订出来的,他们要你唱,就唱一个吧。”亭面胡说这话时,伸了伸腰子,随即弯起略驼的背来,继续插禾。

    “唱个什么呢?”盛淑君问。

    “我来点戏。”李永和一边解秧把,一边笑着说,“唱个‘三月望郎郎不来,株洲一去不回归;奴在房中掉眼泪,不知何日好团圆’。”

    “你这口才,倒出得众。”亭面胡夸赞。

    “亏你是个突击队长,没得一句正经话。我不唱了。”盛淑君低头扯秧。

    “留点神啊,”亭面胡说,“不要插深了。‘早稻水上漂,晚稻插齐腰。’”

    “这一打岔,她正好赖了。”李永和说。

    “唱一个,不要忸忸怩怩的。”民兵后生子带头一唤,别的几个人也跟着叫了。

    盛淑君唱了一个《二郎山》。清亮圆润的歌音飘满一塅,直到山边。南边山上树丛里飞起一只鸟,一路叫着“割麦插禾”,飞往北边的山里去了。

    “好不好呀?”《二郎山》唱完,民兵后生子高声问大家。

    “好!”很多人齐声应和。

    “再来一个要不要呀?”民兵又问。

    “要。”

    “我喉咙嘶了,你们男人们也该还礼了。”盛淑君说。

    “唱歌是你们的拿手,你们包办吧。”

    正在这时候,刘雨生来了。他在下村插了一阵,来到这里,又跳下田来。

    “这回应该轮到社长爱人了,请唱一个吧。”民兵笑着催道。

    “她在哪里?”另一个人问。

    “她请假了。”盛淑君回答。

    “社长太太,到底是与众不同。”大家一看,讲这冷言冷语的是龚子元,他一向没有做声,脑壳上包块手巾,弯着腰子,在慢慢地插,人家插三蔸,他还只插得一蔸,分秧和插秧,都不熟练。

    “她有么子不同呀?”听到龚子元讥讽社长的爱人,盛淑君立即抢白。

    “这时节,她还能请得动假,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

    “有病为什么不能请假?”盛淑君直起腰子,大声质问。

    “别人没有病?”龚子元反问一句,声音却不大响亮。

    “你有么子病?”陈雪春也直起腰子,怒问龚子元。

    “我没请假,她请了假,先要问问她有么子病?”

    “偏不告诉你,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不着啰,社长太太嘛。”

    盛淑君还要开口,刘雨生连忙制止:

    “你莫讲了。”

    大家都不做声了。盛淑君怄一肚子气,低低地跟陈雪春说道:“什么东西,也不屙一泡尿,照一照脸块,他管得着我们?”

    大丘上首,是菊咬筋的田,下首是秋丝瓜的。他们两家也都在插秧。秋丝瓜的秧烂了,社里下村的秧没有弄到手,他花高价分了菊咬筋的秧。

    跟社里的队伍比起来,两家单干显得十分的冷清。他们都雇不到零工,连小孩在内,每家只有三个人。

    “张桂秋,来跟我们缴伙吧,三个人冷冷清清,有么子味?”陈孟春趁势向单干进攻。

    “你们有肉吃,我就过来。”秋丝瓜反攻。

    “我们大家唱歌,说笑,比吃肉还好。”陈孟春说。

    “细人望过年,大人望插田,没有酒肉,望它做么子?”秋丝瓜说。

    “这样说,你一定预备肉了?”龚子元问。

    “对不住,稍微预备了一点。”秋丝瓜大声地说。

    “你倒是想得周到。”龚子元笑一笑说。

    “哪里?赶不上社里舒服。”秋丝瓜故意这样说。

    “只贪口腹,有什么出息?”盛淑君岔断他们的对话。

    大家都不做声了。社员们的兴致无形之中比以前差了。他们不再要求妇女们唱歌,也不说笑了。手和脚都动得缓慢。龚子元却比先前活跃了。他正在亭面胡和陈先晋的旁边,嘴巴不停地讲起从前。他声音不高,说得好像很随便:

    “早先,有口饭吃的人家,临到插田,都要备办一两餐场面,砍几斤肉,打几斤酒。面胡老倌,你说是吗?”

    亭面胡没有答应,因为他晓得这龚子元不是好家伙,但一听到人提起酒来,他的鼻子好像闻到了醉人的香气,喉咙也忽然发干,只想灌一点什么,润一润了。

    “酒是好东西,面胡你说是不是?”龚子元存心撩拨。

    “将来,莫说是杯把水酒,就是羊羔美酒也人人有份。”陈孟春明明是针对龚子元的话而发。

    “是呀,”李永和附和他说,“只要我们发狠做几年,好日子就会来的。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天天打牙祭,也只由得你。”

    “你这话好有一比。好比伢子没有生出来,先画个巴子。”龚子元冷笑一声,转身对刘雨生说:“社长,歇一歇气吧?我们好去喝一口冷水,也算是打了牙祭。”

    正在这时候,菊咬筋堂客提个腰篮子远远走来,经过大丘的田塍。

    “啊哟,好香,送的么子菜?我参观参观。”龚子元爬上田塍,夺住菊咬筋堂客手里的饭篮子,发一声感叹,扯起喉咙说:“好家伙,哪里搞的这样厚的肥腊肉,通明透亮,还有鱼、虾、咸鸭蛋,菊咬你这个家伙,吃食运真好!”

    经过点火,几个落后社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农业社的优越性在哪里呢?”

    “我早就排了八字,我们比不过单干,叫做社,兆头就不妙,社是蚀嘛。”

    “我看还不如趁早。”

    “趁早做什么?”

    “聋子擂鼓,各打各的。”

    这班人你一嘴,他一舌,讲得大家越发懒心懒意了,大塅里不再有歌声和笑闹,人们的手脚更慢了。几个一向积极的老倌子都闷声不做;陈孟春气得手都打颤;盛淑君眼泪来了;陈雪春低声地骂道:“没得出息的家伙,只讲吃的。”刘雨生低头插禾,一声不做。他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天还没黑,社里收工了。菊咬筋和秋丝瓜两家也回去了。

    晚边,塅里出现了火光,刘雨生跑去一看,王菊生的女儿手里拿一支杉木皮火把,在田塍上慢慢走动,照着她爸妈在田里插秧。刘雨生没有走去打招呼。他到社里听了各队的汇报,随即赶到了李支书家里,把情况说了一遍,又添了一句:

    “下村也是一样要肉吃。”

    “谢庆元呢?不起点作用?”

    “他不做声。”

    “你看怎么办?”李月辉问。

    “我看只有这样了。”刘雨生随即低声说出了他的那个想了又想的主意。

    “怕不行吧?”李月辉怀疑,“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喂只猪。我看还是说服党团员跟积极分子,起带头作用,不要打牙祭算了。社才成立,根基不厚。况且,今天的不打牙祭,是为了将来我们自己跟我们的子孙天天打牙祭,这里边是有哲学的。”李月辉愉快地说。

    “在这样的场合里,哲学不作用。我决计说服她去。”刘雨生的口气和态度接近于严肃。

    “不要太勉强,小心把你们的感情搞坏了。”

    “我晓得的。”

    走出李家里的篱笆门,刘雨生一径往盛佳秀家赶去。灶门口透出了灯光,传出了刷锅的声音。

    “你来了?吃了夜饭吗?夜里没得会?”略显昏黄的煤油灯光里,刘雨生才跨进灶屋的门槛,盛佳秀从灶边抬起头来,满脸春风,并且连连地问讯,随即笑着说:“来得正好,帮我抬抬这桶饲。”

    刘雨生帮她把饲桶抬到猪栏边上,偷眼看了看她。她穿一件干干净净的浅蓝布衣裳,系个青布沿边的挑花的浅蓝布抹胸子。她用端子把饲水舀进槽里,回头一笑,问道:

    “你看好重了?”

    “我看不准。”刘雨生无心回答。

    “估一估嘛,估错了,不怪你。”盛佳秀快活地说。

    “怕莫有三百多斤了吧?”刘雨生说,心里却想:“你现在笑得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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