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洞窟向着骚动的阿夫河发出回音:
响亮、孤单的声音,别的声响都不能使它驯服;
你充满着那种永不休止的运动,
你也是永不停歇的声音过往的道路————
使人迷惘的幽谷!当我注视着你时,
我仿佛陷入了美妙奇异的恍惚梦境;
熟视着我心头所独有的幻象,
我自己的、我的这颗人类的心灵,
被动地产生和接受着迅速的感触,
这时就跟历历在目的万物的宇宙
进行一次不间歇的交流;
一队狂放的思想会到处飞翔,
时而在你幽暗的身躯之上飘舞,
时而停留在它们和你都熟悉的地方:
那诗之女巫的寂静的洞穴里,
从那洞穴里浮光掠影的幻象中间寻找
现存的一切事物的幽魂和你的精灵,
某个魂魄,某种模糊的幻影;
直到心灵把这些思想唤回,又发现你赫然存在!
三
有人说,另一个遥远世界的光芒
会照耀熟睡中的灵魂,说死就是睡眠,
而那些醒着的人们的纷乱的思潮
蒙蔽了那个世界的景象。————我抬头眺望,
莫非一个不可知的全能者
揭开了生与死的面幕?莫非在我的梦境中间,
那更为强有力的睡眠的世界,
在远远近近撒下了不可捉摸的光环?
因为精神涣散了,它像一片无家可归的云,
从这座悬崖被驱逐到那座悬崖,
终于消失在无形的阵阵飓风中!
巍巍地,巍巍地刺破无限的天空,
白山矗立着————静穆、雪白、鲜明;
那些臣属于它的、冰石筑成的山峰,
以超凡的姿态,簇拥在它周围;
一处处辽阔的山谷布满了冰河与无底的深渊,
同上边的苍穹一样的澄碧,
在重重的山峦中间伸展、蜿蜒;
这是只有暴风雨居住着的一片荒野,
除非兀鹰衔来哪个猎人的骸骨,
狼追随着它们来到这儿————多可怕的景象
密布在这周围!蛮荒、空旷而高不可攀,
阴森恐怖,支离破碎,而且百孔千疮。
这就是古老的地震之魔鬼教导幼小的废墟
之所在吗?这些都是他们的玩具吗?
要不一片火海曾经覆盖这沉默的白雪?
谁能回答?现在这一切都像是永恒不变。
这荒无人烟之地有一种神秘的语言,
它令人产生可怕的怀疑,或者信仰,
如此柔和、庄重、肃穆的信念,
要不是由于这种信念,人也许能跟大自然相和谐;15
伟大的山峰呵,你有一种声音,足以消灭
欺骗和不幸的巨大法典;并非人人都能理解,
而只有智慧的、伟大的、善良的人,
才能把这声音阐释、表达和深深领会。
四
原野、湖泊、河流与森林,
海洋以及居住在这大千世界上的
一切有生之物;闪电、雨水、地震,
猛烈的洪水以及暴风骤雨;
寒冷麻木的季节————潜伏的萌芽
被缥缈的幻梦笼罩,或者无梦的睡眠
拥抱着未来的每一片叶和每一朵花;
还有,它们从那乏味的梦寐中一跃而起;
人类的行为,他们的死亡和诞生,
他们所有的一切和可能属于他们的一切;
凡是活动和生存着的,挣扎着、呼喊着的,
都有生,也都有死;运转、扩展、消灭。
力,却是平静地居留在他方,
遥远、自如而不可即:
我眼前的大地的赤裸裸的形象,
或者即使这些古老的山峰,
都把这一层道理教导给深思的心灵。
冰河像擒食的蛇似地蜿蜒,
从远远的泉源缓缓游来;一座座险峰,
是严寒和烈日为了揶揄人的力量而堆砌:
像一个个穹隆屋顶、金字塔和尖顶,
一座死城,闪烁着无数楼阁和围墙,
都是坚不可摧的晶莹冰块筑成。
然而这并不是城,只是一股废墟的巨流,
从遥远的天际无穷无尽地奔流而来;
庞大的松树点缀着巨流的注定的途径,
或者在龟裂的泥土上光秃地、狼狈地伫立;
从那遥远的废墟滚下来的岩石,
消灭了死的与活的世界的界线,
永不能恢复。虫、兽和鸟的巢穴,
也被这道废墟的巨流所侵占,
它们永远失去了粮食,失去了栖息之所,
生命与欢乐也就这样丧失。
人类恐惧地远避了;他们的事业和住处,
像烟遇到暴风雨似地消散,
他们不知所终。下边,巨大的洞窟,
在奔腾的激流跳跃的光芒下烁闪,
激流从隐秘的深渊轰轰地涌奔,
在山谷里汇合;一道宽阔的河流,
它是遥远的土地的呼吸和血液,
永远呐喊着向海洋奔流而去,
又朝着天空喷出它飞腾的雾。
五
可是白山灿烂地高耸入云:
力,就存在在那里————千万种景象、
千万种声息以及生和死的肃穆的力。
在那没有月光的、黑暗而寂静的晚上,
在悄悄的白日,飞雪降临到那山峰;
当雪片被落日映照得像火花一般,
或者星星的闪光穿过雪花的时候,
也同样没有人看到这光景。
风在那儿无声地争执,用喘急的呼吸
把雪片堆积到山头,可是悄悄无声!
无声的闪电在这儿的静寂中无邪地居住,
像轻雾似地笼罩住白雪。
物质的神秘力量————它驾驭着思想,
也是无穷辽阔的穹苍所遵奉的法则————
这力量也蕴蓄于你身上!
然而你是什么,大地、星星、海洋又是什么,
如果对于人类心灵的想象,
沉默和寂静只是一片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