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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莫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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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是谋杀!绝对是!怎么可能会对这点有疑问呢?”

    “好吧,别把这些案卷从我桌子上吹掉了。哦,克林告诉我说,他找到的那些证人的感觉似乎没有你的感觉那么肯定。所以我才征得他的同意,让你来接手。他对这个案子很尽心……”

    “什么?”万格几乎说不出话,“他们准备做什么?捏造一个他意外把自己锁起来的事实……”

    他的长官平静地朝他摆摆手:“现在,等一会儿,不要变得这么敏感。这有他的解释,而且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没错,莫兰太太收到,或者声称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电报,署名是她妹妹的名字。不幸的是,这封电报再也找不到了,它消失了,所以没有办法查到这封电报从哪里发出来的。有可能就在这个城市发出来的,她当时情绪激动,没有注意看日期那栏。没错,那个小孩一直说当时有个‘阿姨’在家里跟他玩游戏。唯独有两个事实,可以确定无疑指出:有一个成年人与被切断的电话线和孩子被子上的留言有关……”

    万格嘲讽似的翘起下嘴唇:“那么,油灰又怎么解释?”

    “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用油灰够不到门的顶部,对吗?不,克林告诉我,他们用那个考验过了他。没有干预他,只是给他那套油灰工具,说,‘让我们看看你上一个晚上那样盖住这扇门,’然后退后站在那里观察。当他爬到他能够到的最高点,他拖过那个三条腿的电话架子,爬上去,他的双手可以完美地跨越门顶上的缝隙。那么,如果第二次,他是出于自愿做的,而且没有人教他;那么他们想知道,难道第一次不能是他做的么?”

    “咳!”万格厌烦地清了清喉咙。

    “他们对他做了另一个试验。他们对他说,‘宝贝,如果你爸爸走进那里,你会做什么————让他出来还是把他留在里面?’他说,‘让他留在那里面跟我玩游戏。’”

    “那些家伙疯了吗————他们的脑子呢?我估计也是这个孩子切断了电话线。我估计,他用打印出来的大写字母写的那张留言条……”

    “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吧?他们不是想说是那个孩子自己做了所有那些事情。但是,他们根据这些线索,倾向于认为这是一次意外,又带有一种笨拙的、恐惧的猜测是某个人,为了避免卷进去。”

    “现在,克林团队的理论是这样的————记住,这还没有定论,他们现在只是猜测,直到有一些更好的证据出现:莫兰在这边有‘小三’,发了一份假电报给她妻子,以排除障碍。那个女人到达之前,只有莫兰和他的孩子在家,和孩子玩游戏。他不小心把自己锁进了那个密室,然后那个该死的傻小子用油灰把门封起来了。等那个女人出现了,莫兰已经闷死在里面了。她失去了理智,极度害怕被牵连,坏了她的名声。所以她把孩子哄上床睡觉,然后留下一张没有签名的留言条给莫兰的妻子。也许她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由于害怕接听,她再次失去理智,把电话线切断了。他们认为,她甚至完全失去理智,所以打开了密室的门一次,看见莫兰死了,她疯狂企图让事情看起来就像她发现之前那样,所以她又把门关上,让他在里面,甚至重新涂上了油灰,所以这样看起来是孩子做的,而不是其他人做的。换句话说,就是一场意外,接着又是某个人出于内疚的想法,笨拙地做出了一个掩盖现场的企图。”

    “切!”万格简洁地说,捏着自己的鼻子,“噢,这是你手下万格的理论:瞎扯。我要留下来接手,还是我脱手?”

    “接手,接手,”他的上司心不在焉地说,“我会联系克林。毕竟,你只能错一次。”

    他们似乎在房间里玩扑克牌游戏,都蹲坐在地板中央的某样东西上面。你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他们宽大的背完全挡住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它非常小。偶尔会有一两个脑袋露出来,困惑地抓抓主人的橡胶圈脖子的后背。那个幻觉是完美的,唯一缺少的就是舔骨头、投色子的俚语。

    一名保姆谨慎地站在门廊旁观看,自己没有参与这个诉讼。她的一些东西与人们,几乎是每个人,在健康上的审美相悖。她的着装从头到脚都带着一种欺骗性,让旁观者以为她穿着裤子,两腿分别在两个裤管里。可是到了脚踝处才看出来她穿的是裙子。那种和谐的感觉被颠倒了。

    万格在门廊的另一面,他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进来的,站在那里许久,看看屋里正发生什么。最后,他走上前来,那个像猩猩集会一样的秘密会议解散了,结果发现被一群巨人包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小不点。以这些类人猿成人为背景,库克看起来比他本人实际年龄更小。“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万格抗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剥削一个这么大年龄的孩子吗?”

    “谁在剥削他了?”万格知道他们没有。有一个人收起一只亮闪闪的怀表,显然他拿出来引诱,却一点结果都没有。保姆回过头,发出像马叫一样嘶嘶声。

    库克凭着孩子特有的灵敏性立即嗅出了同情心,马上迎合似的看了一眼万格,皱起他的鼻子和嘴,做出一个猴子样的鬼脸,并且开始了一场中等速度的、真心的痛哭。

    “是吧,看见了吗?”万格说着,用责备的眼神看看房间四周。“你们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害怕警察吗?你们每个人天生就是小孩子的敌人,何况你们所有人全部联合起来……”

    “我们都穿着便服,不是吗?”其中一个人十分严肃地反驳道,“他都没看见我们的肩章,他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

    “儿童训练专家。”当所有人走出去时,另一个人压着嗓门嘲笑道。

    最后一个人愁眉苦脸地说,“希望你比我们好运。天呐,我宁愿处理那些最难对付的年轻人也不要对付这样一个小孩,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万格咕哝道,“只是需要一些策略而已,仅此而已。”

    保姆是唯一留在房间里的人,尽管她留下来的价值也值得怀疑。在游戏开始之初,她制造的“物质上目击证人”的恐惧远比所有男人加起来更加恐怖。只要她从门廊里走近一点,库克就会开始像在梦魇中那样歇斯底里地哭泣。

    万格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两条腿成九十度角,然后把库克抱起来坐在腿上。

    “我们继续玩扑克牌吧,”保姆悲观地笑了笑,“我觉得他根本还没从那晚整个事件中醒过来……”

    “他早就醒过来了。谁这么做的?”

    库克从先前那个膝盖“见面”开始认识万格。他友好地朝万格微笑,也许那是一件讨好的小事,“你还有软糖吗?”

    “没有,医生说我已经吃得太多了。”万格开始切入正题了,“谁让你爸爸去那个密室的,库克?”

    “没有人让他去,他自己想去的。他当时在玩游戏。”

    “就是之前你也被困进去的那个地方。”保姆无缘无故地指出。

    万格突然转过头,脸上闪过一道真实的坏脾气,他很少这样。“听着,你能否帮我个忙!”他深深地、有准备地用腹部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库克,他当时和谁在玩游戏呀?”

    “我们。”

    “我知道,可谁是我们呀?你和谁呀?”

    “我和他,还有那位女士。”

    “哪位女士?”

    “那位女士。”

    “哪位女士?”

    “就是在这里的那位女士。”

    “我知道,可是哪个女士在这里呢?”

    “那个女士,那个女士……”并不是库克不愿意说出来,只是那件事情的逻辑他说不清。“就是那个跟我们玩游戏的女士。”他突然像是找到灵感一样总结道。

    到这时,万格几乎要用完了刚才吸入的那口气了;他呼出少量的残余空气,发出一声气馁的叹息声。

    “你看到了吧,他每次都是这样从你的话题逃开。那个小孩长大了都不需要一张嘴了。”

    万格此时的情绪并不稳定。“听着,麦戈文,我不是开玩笑,如果我在问他问题的时候,你再作出任何不相干的评论的话……”

    “怎么着?”保姆嘀咕道,但是非常谨慎地没让万格听到。

    万格拿出一本黑色的小口袋笔记本。他转过头回到他膝盖上坐着的证人身上,此时这个孩子正无忧无虑地摇着他的两条腿。“好了,看,那个游戏的名字是什么?”

    “捉迷藏!”库克积极地大声喊着。他现在与万格更加熟悉了。

    “谁先藏呀?”

    “我!”

    “接下来是谁藏呢?”

    “接下来是那个女士。”

    “然后呢?”

    “然后就轮到我爸爸了。”

    “处心积虑,”万格轻声地自语道。他在一只空余出来的膝盖上潦草写出来的东西几乎难以辨认,同时他还用另一只胳膊的曲线支撑着膝盖上的小家伙:“被诱骗————”他划掉了这个词,又写了另一个:“被哄骗————”他把这个词也划掉了,非常潦草地写道:“在玩捉迷藏游戏的过程中被引诱进密室。”

    接着,他痛苦地抬起头。“搞什么鬼!根本说不通!这个家伙从未见过的一个陌生女人是怎么走进一个房子里,然后让一个成年人去跟她玩游戏————像那样的游戏!”

    保姆嘲讽地、很轻声地咕噜了一句,确保她不会被责怪,“你肯定会惊讶,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游戏。”

    一本书击中了对面的墙壁,然后迅速落下来。“怎么了?”库克问,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本书,“那本书做错了什么,哈?”

    “等一下,你现在想当然地认为他以前从未见过那个女士,对吗?”保姆冒着被抹脖子的危险提醒道。

    “你已经听见了他每次说的是什么!”万格愤怒地冲她抱怨,“我已经记下来这句话六次了!她以前从没有去过他们的家。”

    库克开始发脾气,又露出那种快要枯萎了的、猴子一样的表情。

    “宝贝,我不是在冲你发火,”万格立即修补道,轻轻地拍了拍库克的后脑勺,平息了他几次。

    接着,事情突然有了进展。库克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相信某种关系被动摇的不确定性,“那你在冲谁发火?是在生贝克小姐的气吗?”

    “谁是贝克小姐?”

    “就是那个跟我们玩游戏的女士……”

    万格差点把他从腿上给仰面朝天地掉下去,“我的天,我竟然从他嘴里得到了她的名字!你听见他说的了吗?我这时甚至根本没料想他……”

    他的热情很快就消失了,脸上的表情又黯淡下来。“哦,那也许只是她给自己的一个突破口而已。当她走进那所房子的时候她叫贝克小姐,等她走出屋子之后,她就不是贝克小姐了。如果我能弄清楚她到底给莫兰卖的是什么药,竟然可以让她那样进屋,或许还能有所帮助……”

    “难道是邻居?”保姆建议道。

    “我们已经调查了各个方向六个街区内的每一个邻居。库克,你爸爸最开始打开门让贝克小姐进屋时,贝克小姐跟你爸爸说了什么?”

    “她说‘你好’,”他突然开始支吾,显然他在尽力实现别人对他的要求。

    “他又要开始了,”保姆服从地叹着气。

    万格朝楼梯方向扫视了一周。“我想她会不会能帮上忙————你去问下医生,看她的状态是否可以下楼一会儿。告诉她,我不想审讯她,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就小孩说出来的东西再给一点儿启发。我不会让她待很久的。”

    “我不在屋里的时候,你不要再对这个孩子进行任何的询问,”保姆警告道。“我本来是要参与你和他在一起的整个过程的。”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他们不想让她来,但是她自己想来。她很快会下楼。”

    医生和护士两个人跟她一起下楼来。她走得很慢。这起谋杀不是在那间密室,而是在这里,在她的面前。

    “现在,请吧……”医生催促万格。

    “我答应你。”万格向医生保证。

    她是一位母亲。她自己已经半死了,但是她仍然还是一位母亲。“你没有让他太累吧,长官?”她在他们俩之间蹒跚,弯下身子,亲吻了孩子。医生和护士两个人每人抬一只胳膊,把她扶起来。

    万格差点就没有心情继续下去,但是,毕竟这是迟早都要做的事情。“莫兰太太,我想你可能不会正好认识一位贝克小姐吧————我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还是只是一个……他只提到了一次贝克小姐……”

    他看见她的脸上发生了变化,跟刚才与医生和护士出来的时候不同,因为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刻钟之前,似乎都不可能在她已经经历的情绪上再添加任何东西,然而此刻可以加上某些东西。一种过度恐惧的顶点————超过她以往经历的任何恐惧————就像一股冷冰冰的、粘胶一样在她的脸上渐渐展开。她用两个手指头按住两道眉梢末端,好像是在防止她的骷髅跑掉。“不是在这里!”她低语道。

    “他也是这样说的。”万格不情愿地轻声答道。

    “哦,不————不!”

    他正确地理解到她这两句受折磨的否定;不是在否定这个人的存在,而是否认指控————只因为那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那么,确实有……”他温和地坚持问道。

    “孩子的……”她指着孩子,已经泣不成声。此刻,已经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道德恐惧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涌出来。“库克的……幼儿园老师……”

    如果有任何可以让已经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更糟糕,那就是这个:让事情发生的原因成形,并且要将它物化成人形,不再保持抽象化的状态————从一扇与个人无关的紧锁的门打开开始,这位每天亲自照顾自己孩子七个小时的少妇就变成了这样。

    她一蹶不振,不是因为她晕倒了,而是因为她的双腿没有力气支撑她。护士和医生抓住她,把她架在两人中间。他们扶着她缓缓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迈着小步子开始朝楼上走去。她没法再说什么了,也无需再说什么。现在全部都在万格的掌握之中。

    就在门快要关好时,医生回过头暴躁地咆哮道:“你们这些家伙让我恶心。”

    “没办法,不得不做。”侦探固执地回道。

    她在一群小孩子中间,在操场上划分出来的一块地方,与大孩子们粗野的活动场地分开。他们在玩游戏,每次从两个小孩做的拱桥下穿过去,然后做拱桥的小孩抓住穿过的,然后来回摇摆;接着穿行的孩子们会悄悄地从两个无价之宝中挑选一个,然后他们再选择将挑来的宝藏藏在拱桥的其中一根柱子下。万格小时候从来没玩过这个游戏,那时候他住在东十一街,所以他不太明白他们在玩什么。

    与以往任何一份工作相比,他极度讨厌此刻要做的事情,即便此刻并不是逮捕或任何与逮捕沾不上边的事情,但是他感觉孩子们的目光让他有种在逮捕人的感觉。此刻,要把她从这里带走,去证实她是否要了一条人命,似乎是一件残忍,几乎肮脏的事。

    她发现他一直在旁边盯着看,便离开了孩子们一会儿,走到他这边来。她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矮小,长着一头铜金色的头发。她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戴着一副贝壳边框的眼镜,脸蛋漂亮。事实上,更严格地说,她在孩子们面前显得更加漂亮。她的颧骨上点缀着雀斑,或者快要成为雀斑的点。“您在等待这里的哪个孩子吗?”她愉快地问道,“还要等一会儿才结束……”

    他已经得到允许穿着便服来找她————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由一个“督导”领过来的————其实就是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男孩,这时他已经回去了————他没有向园长解释他是做什么的;这似乎看起来更加替她考虑。“我在等你,我想跟您本人谈一谈,”他说。他尽量在开展工作的时候不要吓到她。毕竟,到目前为止,她只是孩子口中偶然提到的一个人。“我叫万格,警察局的……”

    “噢。”她似乎并不是特别害怕,只是有点吃惊。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和我走一趟,去看看库克·莫兰————你认识的,弗兰克·莫兰太太的儿子————”

    “啊,好的————可怜的小家伙,”她同情地说道。

    与此同时,孩子们玩的游戏也停下来了。孩子们还处在玩耍的状态,只是所有人的脸都转过来等着她进一步的指示,“贝克老师,我们现在要不要开始推了?”

    她询问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先上完课吧,我会等你。”他同意了她。

    她立即回到孩子们中间,丝毫没有影响她对自己职责的注意力,也没有任何即将遇到困难的征兆。她欢快地拍着手。“好了,现在,孩子们,准备好了吗?拉……现在不要太用力……小心,马文,你在扯芭芭拉的袖子了……”

    后来,孩子们都安全地上了校车回去了,在教室里,他看着她清理课桌,把课桌上的东西都有条理地收拾到抽屉里去。“这些小小的蜡笔画,他们为你画的————就像你放在那里的那些————他们不是每天都带回家吗?”这只是随口而问的问题,只是因为他站在旁边看着自己不熟悉的事情时发出的问题。至少,让人听起来是这样的。

    “不是,每周五是他们带作业回家的日子。我们让他们积累一周,然后每周五我们再清理他们的课桌,然后把所有东西都让他们带回家,让他们的妈妈们看看他们取得的进步。”她放松地笑着。

    他随手从一叠画里抽出来一张,上面画着一只很大的知更鸟栖息在一根树枝上。他带着佯装的崇拜感咯咯地笑了。“这是上周的还是这周的作业?”这又是一个随意而权宜的问题,仿佛只是在她整理帽子的时候,跟她随意进行的一句聊天。

    “这周的,”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确认道,“那是他们周一下午的作业。”

    周一晚上就是那晚……

    他们乘了一辆出租车来到莫兰家。他们两人中,万格是那个更加不同的人,他一直朝窗外看。“您带我过来是一种逮捕,或者————呃————是一件慈悲的差事?”她终于开口问了,口气略有些尴尬。那不是一种内疚的尴尬,而是一种全新的、未知经验的不确定性。

    “你别在意,这只是办案的常规手续。”说完,他又看着出租车窗外,仿佛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千里之外。“顺便问下,出事的那个晚上你去过他们家吗?”即便他尝试过了,也无法发出一个比这个更不合理的声音。并不是说他没有适度地考虑周到,或者他矫枉过正了。到目前为止,情况并不确保任何更重的处理。他会束手无策的。

    “去莫兰家?”她震惊地扬起眉毛问,“哦,老天,没去过!”

    他没有再重复那个问题,她也没有再重复那个否认的回答。每个人说一次就够了。她已经记录在案了。

    万格已经看到了许多矛盾的地方,但是他觉得他从未陷入过比此刻更加戏剧性的时刻。一方面,她对那个孩子毫无防备;另一方面,那个孩子对整个成人的世界毫无防备。

    当保姆把他带进来时,他看见她十分高兴。“你好,贝克老师!”他穿过房间跑到她身边,紧紧抱着她的双腿,抬头看着她的脸,“我今天不能去上学,因为我爸爸走了。我明天也不能去。”

    “我知道,库克,我们所有人都想念你。”

    她转身看着万格,仿佛在问:“现在我要做什么?”

    万格蹲下来,尽量压低声音,用鼓励的口吻问道:“库克,你还记得你爸爸走进密室的那天晚上吗?”

    库克顺从地点点头。

    “当时是不是这位女士和你一起在屋里?”

    他们等待着。

    最后,她不得不亲自来催促他:“是我吗,库克?”

    仿佛他根本不想回答。就房间里的成年人看来,那种紧张简直让人难以承受。她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把小库克的手握在她的双手之间。“爸爸走进密室的那天晚上,是贝克老师跟你在一起吗,库克?”她问道。

    这一次,答案从他嘴里突然就冒出来了。“是的,当时贝克小姐在这里。贝克小姐和我爸爸还有我一起吃了晚饭————记得吗?”可是,他直接对着她说话,而不是对着他们。

    她缓缓站起身来,茫然地摇了摇头。“噢,不————我不明白他说的话————”他们的脸似乎都转向她,但是什么也没说。

    “可是,库克,你看着我……”

    “别,请别影响他。”万格打断了她,谦恭而果断。

    “我不是想……”她无助地说。

    “你可以到外面等我一下吗,贝克小姐?我马上就会过来找你。”

    不久,他来到外面,看见她独自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没错,有一个人正在隔壁的房间里忙活着,指挥前门的人,但是她并不知道。她一直在系上又解开手袋上的钩子,一次又一次。可是,她率直地抬头看着他:“我没法理解……”

    不管怎样,他没再说什么。现在,那个孩子也记录在案了,仅此而已。

    他带了一幅用油画棒画的彩色草图给她看————一只很大的知更鸟停在树枝上。“你已经告诉我了,这是你周一下午给他们的涂色画。而且你也说过,他们只有每周五才会把作业带回家,每周一次。”她为了辨认那幅涂色画,双眼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把画折好收起来了。

    “可是,贝克小姐,这张图画是周二早上很早时在这个屋子里找到的。你认为,它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她只是看着他把那张图画收起来,放进衣服口袋。

    “当然,也有可能,当天,你还没来得及做标记,孩子他自己没经过允许就带回家了?”他疑惑地问道。

    她迅速抬起头:“不,我————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做。当天,我提前让他回去了,因为他妈妈在外面等着接他。你可以问莫兰太太,不过……”

    “我已经问过了。”

    “哦,那就好……”她站起来,脸上渐渐多了一点红色,“那么那可能会是什么,给我设计的一个语言上的圈套?”

    他赶紧低下头,没有表态,避开了她的问题。

    “这似乎让我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根本不会,”他口是心非地说,“为什么那样说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袋,又一次解开钩子,然后重新系紧。突然,她抬起头,有点不耐烦地抨击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应该这样!但是,刚才在里面那根本是不公平的测试。”

    他对她这个站不住脚的观点彬彬有礼地回应道:“为什么不公平呢?难道那孩子不是跟你非常熟悉吗?难道他不是每周五天都会跟你见面吗?虽然就我们关心的来说,这件事还完全没有定论,你有权利说,但这是公平的。”

    “可是,难道你不明白,一个孩子的思想,一个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就好像一张曝光在外面的相机胶卷,是非常敏感的。它会记住给它留下第一印象的东西。你刚才让我不要影响他,但是,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几天里,你们这些人已经影响了他,也许你们可能不是故意的。他听到你们谈论说我在这里,现在他就相信我当时在。在孩子的大脑中,现实与想象的界限是很……”

    他用耐心而理性的语气说道:“就说我们影响他这点吧,你完全错了。我们当中从未有人听过这个名字,直到他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所以他怎么可能最先是从我们这里听去的呢?事实上,第一次我们听见这个孩子说出这个名字时,不得不去找来莫兰太太,让她解释你是谁。”

    事实上,她并没有跺脚,只是身体往前冲了一下,表示她的思想状态,“可是你们觉得我做了什么呢————你介意告诉我吗?难道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悄悄地从这里走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吗?”

    “现在,请你……”他摊开双手,试图让对方消除敌意,“你已经告诉过我一次你当时不在这里;而且我也没有再问第二次,对吗?”

    “而且我重申了我当时不再这里。确凿无疑!在今天之前,我绝对没进过这间屋子。”

    “那么,这就够了。”他做了一个让人平静的动作,好像是在用他的双手把什么东西轻轻地按下去。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有和平。“关于这件事,我们不用再做什么或说什么了。你只要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大概的行踪,我们就结束了。你不会反对的,对吗?”

    她渐渐平静下来,“不会,当然不会。”

    “不是冒犯,只是正常手续。我们也问过莫兰太太本人。”

    她重新坐下来,思虑让她变得安静。“不会,当然……”她的思虑让她沉浸在内心的挣扎之中,“不会……”

    不久,他清了清喉咙,“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噢,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做错了,对吗?”她最后一次打开又关上她手包的钩子,“孩子们像往常一样在那个时间点被送回家。也就是四点钟,你知道的。等我整理好桌子等其他事情,到我离开的时候可能已经四点半了。我回到住宅酒店里的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洗了几件衣物,在里面大概待到六点钟。然后,我就出门去吃晚饭了,在一家小店,我经常去的一个街角。我估计,你想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吧?”

    他看起来有点抱歉的神色。

    “那家店叫卡伦·玛丽;那是一个瑞典女人经营的一家小的私房菜馆。饭后,我散了一会儿步,哦,大概是八点左右,我顺道看了一场电影……”

    “我估计,你现在不记得当时看的是哪部电影了吧?”他温和地暗示道,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情。

    “噢,噢,不。肯尼亚文汇报影院。《史密斯先生》,你知道的。我不是经常去看电影,但是如果我去看电影,我只去肯尼亚文汇报电影院。呃,我猜,就这些了。电影结束了我就出来了,大概在十二点不到的时候,回到了公寓。”

    “好的,呃,这已经足够了。非常感谢,这就可以说明一切了。这样吧,我也不想占用你太多时间……”

    她几乎是不情愿地站起来:“你知道吗,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宁愿不要离开这里。如果我在这儿的时候,这整个事件能或多或少地查个清楚,那我才会感觉好受一些。”

    他绕了绕手腕:“这里没什么要查明的。你好像想多了,我们自己可不愿意让你多想。好了,别担心了,你就去吧,忘了这里的事情。”

    “呃……”她不情愿地走了,一直回头看,直到最后一次看不到为止,不过她最终还是走了。

    她前脚一出门,他就好像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得到一种电击一般。“迈尔斯!”此人一直待在走廊后面的那个房间里。万格用食指两次指向门外。“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给我盯紧了,一分钟也不能让她脱离你的视线。”迈尔斯连忙从后面出去了。

    “布拉德!”万格叫道。一阵嘈杂、摇摆的声音在楼梯口停下来:“快点去,到肯尼亚文汇报影院去核查一下,看看周一晚上他们和《史密斯先生》一起放映的另外一部电影叫什么名字;这些对我们的事情迟早有用。然后再到卡伦·玛丽餐馆去核查,看看她那晚是不是去了那里。我要仔细检查她刚才交代的行踪,如果她的话经不起推敲的话,那她就惨了!”

    二十分钟后,在莫兰家,打给万格的第一个电话:

    “嘿,卢,我是布拉德福德!听着,我没必要到肯尼亚文汇报影院去核查。如果你坚持想知道的话,那晚放映的第二个影片名字是《五只小辣椒》。不过,人家告诉我,有人赶在我之前,到那里问了同样的问题。售票处的那个姑娘很好奇,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对B级补白的电影感兴趣了。”

    “谁去过?”万格透过电话逼问道。

    “她。那个叫贝克的女孩。我有她的描述。肯定是跟你谈完话之后马上直接赶到那里去的。你怎么看?”

    “我看很好,”万格用冷酷的字面意思回复道,“赶紧完成剩余的任务。那孩子刚刚说出了那晚她穿的衣服颜色。又一次反常地说漏嘴,就像上次说出那个名字一样。深蓝色,听见没?到住宅酒店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看她周一晚上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离开房间的;可能有人注意到过。做事小心点儿,不要留下什么痕迹。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想让她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你就装作是一个想要追某个你不知道名字的女孩的痴心男子;消除对方的顾虑,你才能接近她。”

    半小时后,在同一地点,打给万格的第二个电话:

    “还是布拉德。我的天,她的供词简直就是粗制滥造啊!我觉得,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了。”

    “好了,不要像小学生那样狂热了。如果你像我经历过的一样,你就会知道当你认为你掌握了最多的情况时,就是你两手空空的时候。”

    “哦,那你还要不要听我说了?或者我自己保守秘密?”

    “别闹了,菜鸟。什么情况?”

    “那天晚上,她根本没去卡伦·玛丽餐馆吃饭!起初,那个餐馆的瑞典老板娘非常支持她,帮她说话。哦,是的,是的。她竟然也敢。还好,电影院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预感,所以我趁机假装了一把。结果竟然成功了!我好好地吓唬了一下她,然后很严厉地告诉她,‘你想干吗,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刚才自己来过这里,告诉你,如果有人问她周一晚上来没来过,就让你说来过。现在,你想找麻烦,还是想说实话?’

    “她马上像湿水泥一样瘪下去了。没错,她承认自己害怕,那个女孩刚才去过她那里。如果能够的话,我想帮她。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自己也不想找麻烦了。

    “等等,还有呢。我还到住宅酒店的大堂里去晃了一圈。电梯员和前台都记得那晚她路过的时候,是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来找爸爸。”万格热情地吟诵道。

    第二天,打给万格的第三个电话:

    “哈啰,是卢吗?我是迈尔斯。我在学校外面,我会死死盯住她直到今天下午四点。事实上,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牢牢控制住她了。不过,刚刚发生了一件小事。我希望你能立即插手。它可能意味着什么,但也有可能不是。刚刚她从住宅酒店的门廊里出来的时候,我跟着她,然后注意到,在她去乘车的路上有一个水果摊的摊主跟她像日常一样问候早安,她也笑着回了对方。所以我逗留在后面,迅速问那个摊主,以便我能跟她赶上同一辆车。水果摊主告诉我,周一晚上六点左右,她买了六个佛罗里达橙。我记得第二天早上莫兰家的冰箱里出现的两杯橙汁是莫兰太太解释不清楚的,而且肯定她回娘家之前自己没有准备过橙汁。”

    “我也记得那两杯橙汁。即便根据她自己的供词,六点时她是出去了,而不是在家里。她肯定是带着橙子去了哪里。我刚才也在回味这点,然后和那个帮她打扫房间的服务员聊了几句。关于那些橙子的一个对我们有利的证据,那就是,你不能把橙子皮也吃了吧。”

    万格向他的上司汇报:

    “卢,案子进展怎么样?”

    “进展得太顺利,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我恐怕都不敢呼吸了,因为担心整个事情最后都成为泡影。长官,信不信由你,到目前为止,我们追踪了这么多的线索,我们终于真正找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嫌疑犯。事实上,我已经跟她谈过话,也听她回答过我。我一直都在苦恼。”

    “让她苦恼吧,那样才更有建设性。”

    “这姑娘试图用一个捏造的故事来哄骗我们。我已经听出来她的故事里有一个漏洞,两个漏洞,可这事还是像太阳底下的棉花糖一样!她没有去她说的那个餐馆吃饭,也没有去她说的电影院看电影,她离开房间的时候穿着深蓝色的衣服。莫兰家的孩子当着她的面指认,那天晚上她一直和他还有他的爸爸在一起。周二早晨没过几个小时,我们在莫兰家发现孩子周一下午在学校画的一张涂色画,而莫兰太太非常肯定当时接孩子回家的时候,孩子没有带回那张画。而且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周一傍晚六点左右,她在公寓附近的一个水果摊上买了六个佛罗里达橙,并且随身带走去了她去的地方。后来,我们在莫兰家冰箱里发现两大杯橙汁,而且莫兰太太非常肯定那不是她自己准备的,而是其他人做的。而且根据她的记忆,莫兰的杯子里确实有橙子。那么,贝克姑娘买的橙子到哪里去了呢?从头到尾,这些橙子就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出现过。我已经查问过房间清洁工,一周以来,她都没有从那个房间打扫到过任何橙子皮,也没有什么干掉的橙子核。”

    “那么,在你看来,这个案子怎么样?”

    “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是三连击都成功了。要不,你再让她挣扎二十四小时,看看她会不会再进一步去遮掩。然后,准备逮捕。不过,不管你做什么,都别让她跑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把她盯紧了……”

    “还有其他时间也要盯住。”万格冷酷地补充道。

    “长官,我是万格。”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我认为,你最好是现在把那个贝克姑娘给抓起来。”

    “长官,我正准备行动呢,现在正在她的住宅酒店大堂给你打电话。我想先得到你的允许,再进房间把她带走。”

    “好的,你已经得到允许了。我刚得到消息,第一次有成年人核实了那个孩子说的故事,即便那并不完整。有个叫施罗德的男子,就住在街对面,与莫兰家隔了几间房子,当天晚上,他恰巧去拉卧室里的百叶窗,非常确定地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午夜之前离开了莫兰家。当然,他站在远处,而且又是黑夜,他没办法辨认,但是我认为继续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是的,没必要。不是用她过去消失的记录。我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钟就回局里。”

    电梯操作员试图挡住他的去路。“对不起,先生,男士不允许进这些房间。”

    “我不是男士,我是侦探,”万格差点要发脾气了,不过他没有。他不得不承认,这次逮捕人的经验不如以往好。“前台已经允许我上来了,”他生硬地告诉她。她探头朝大堂看了看,得到了一个秘密的暗示,允许他上去。万格不愿意对他那狡猾的猎物抱有任何侥幸的心理————在楼下等或者让人去把她叫下楼。

    操作电梯的姑娘在七楼为他打开门。

    “在这里等我。不要让其他人乘电梯下去,我要直接下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平静地迈步走去,仿佛在自己家的走廊上一样。她看得出来,这是一次逮捕。

    他敲了敲门,她的声音毫无畏惧地从里面传来:“谁呀?”

    “请开门。”他平静地回答。

    她立即打开了门,脸上还带着惊讶的神色,怎么会出现男人的声音。她身后正放着一盆丝袜。“你介意跟我走一趟吗?”他语气严峻却不野蛮。

    她说了一声,“噢,”但是声音非常微弱。

    他站在开着的门口等着。她在柜子里摸索着她要出门的东西,但找不到她要找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害怕,”她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我应该会……”实际上,她已经吓坏了。她把大衣和衣架都掉地上了,又赶紧捡起来拍了拍灰尘。接着,她想穿上大衣,却忘记把衣架拿掉。

    “贝克小姐,你不会有事的。”他愁眉苦脸地说。

    “我不能洗完袜子再走,对吗?”她说。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洗了。”

    她皱了皱眉毛,把挡在路上的东西拖开。“我真希望在你来这里之前把袜子洗完了。”她叹了一口气。

    “我还会再回来吗?”她把灯关掉之前问道。“或者我要不要……要不要带上过夜的东西?”她已经吓坏了。

    他只是帮她把门关上。

    “你看,我以前从未被逮捕过。”她自我安抚地说着,和他一起朝走廊走去,与他缓慢和宽大的步子相比,她走着快而紧张的小碎步。

    “不要再说了,好吗?”他生硬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易怒的恼恨。

    他走进昏暗的房间,看着她,点着了一根雪茄。雪茄的烟雾慢慢散开,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到达照在她脸上的圆锥形轴上面。烟雾渐渐变成了惨淡的蓝色,仿佛试管里的东西一样。“哭是没有什么用的,”他从远处纠正她,“再说,你又没受到任何虐待。到这里来,只能怪你自己。”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朝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说,“你们总是逮捕人,对你们来说,这没什么。你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内心世界发生了什么,当你安全地、满足地、与世无争地待在自己的家里时,突然有人进来把你带走了。带着你走过你居住的楼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带你走过街道————等他们把你带到那里时,你发现你可能已经————已经谋杀了一个人!哦,我受不了!今晚,我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恐惧!我感觉,我现在就置身在一个我给幼儿园孩子们讲的故事中,这个故事突然变成了真的,我被人诅咒了,被困在某个怪物的魔咒权柄下。”她一边抽泣,一边抱歉地冲黑暗中的他们微笑。

    另外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以为莫兰在密室里那最后半个小时就好受了吗?当他被人从密室里拖出来的时候,你没有看见他的样子。我们看见了。”她按住自己的头,一言不发。

    “别说了,”万格在一旁悄悄地说,“她是那种敏感的类型。”

    那个看不见的保姆用她的舌头在她的嘴唇上发出了一种拔东西的声音,表示她对那件事的看法。

    “我不知道那是谋杀。我不知道有人故意对他那样做!”坐在木头椅子上的姑娘说,“那天你们带我去他们家,我只是以为那是一个意外,以为他只是不小心把自己锁在里面出不来,而且那个孩子当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严重性,后来也许为了逃避责骂,就像大多数孩子都会做的,才编出来我也在那里的故事。”

    万格说:“那也不能对这个案子有丝毫的改变了。这不是我们现在想跟你谈论的东西。你没有去瑞典老板娘的餐馆吃饭。你没有去肯尼亚文汇报影院看电影。但是后来,你却去了这两个地方,并且让他们说你当时去过!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她用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腕,来回地扭曲。最后她说,“我知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么快就被你们盯梢了……那天下午你看起来那么友好。”

    “我们不会给人警告。”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一起谋杀案;我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孩子的小谎言,我只需要应付一下就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晚我……我和我丈夫在一起。他叫拉里·斯塔克,他……他住在马西山大街420号。我在他的公寓里为他做了晚饭,然后我们整个晚上都在那里。”

    她的话没有给人留下印象。“你为什么不在被询问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们?”

    “我不能,难道你们不明白吗?我是一位老师,我不应该结婚的,那会让我丢了工作。”

    “我们已经把你编的第一个故事给戳穿了,现在你没法圆谎,自然会再编一个故事来代替,你根本站不住脚。如果我们没有相信你第一个故事,又凭什么相信你这个故事呢?”

    “你们问拉里————他会告诉你们的!他会告诉你们,我当时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们去问他可以,而且他也许会告诉我们你一直和他在一起。但是,莫兰家的孩子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而且那幅涂色画也告诉我们,你当时和他在一起。还有冰箱里的两杯橙汁也告诉我们,你当时和他在一起。而且你深蓝色的衣服告诉我们,你当时和他在一起。姑娘,那可是一连串的线索,没那么容易推翻的。”她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仰起头枕在椅背上。

    走廊上,一束黄色的光穿过包围她的四角黑暗,一个声音传来:“他现在已经准备好见她了。”

    万格的椅子转过去。“现在有点为时过晚了。现在说出来,还是一开始说出来,对你都没有多大帮助。贝克小姐,这件事已经在进行中了,我们很少能够改变行进中火车的方向————你肯定要在他们两人当中跌倒了。”他伸出手去为她拿那个锥形的灯,透过灯光可以看见他的手。

    她又哭了,还是像之前那样无声地抽泣,这时保姆和万格把她带到长官面前。

    “这么说,这就是那位年轻的女士?”如果是在其他场合下,这可能是一个没有构建好的比较友好的开场白。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长官身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叮铃铃……叮铃铃……,哔……铃铃!”

    他说,“等一下。”接着他又说,“谁?没错,这里有一个万格,但是不能用这个分机。呃,你是什么……”

    他压低了嗓门,看着桌子对面:“有人要告诉你关于你刚带进来的这个姑娘的事。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示意一下,保姆便带着贝克小姐退出来了。

    “我估计,是她丈夫吧。”万格咕哝道,转过身,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请问是万格吗?”

    “是的。你是谁……”他开始谨慎地说。

    对方的声音透过线缆传来,仿佛一把小刀般切断他的声音。“是我在说话。你刚从女子住宅酒店带回来一个姑娘。一位贝克小姐,幼儿园老师。对吗?呃,这个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她跟莫兰密室遭遇的事件毫无瓜葛;我不管它看上去怎么样,或者你觉得自己知道多少,又或者你认为你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万格开始觉得有万条蚂蚁在裤子里蠕动,他试图捂住话筒,与此同时向他的长官发出信号,“追踪这个!追踪这个!”

    那个声音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没错,追踪这个电话,我知道,”那声音干巴巴地说道,“我马上就会离开的,所以别浪费你们的时间了。现在,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或者以防你完全忽视我,缝在莫兰家孩子被子上那个便条的内容是:‘莫兰太太,你拥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我会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回来,因为我不想他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任何伤害。’贝克小姐可能并不知道这点,因为你自己还没有说出来。他们家的收音机是飞尔科牌的,他读的是《太阳报》,我当时给他最后的晚餐是碎鸡蛋,密室里面有两件发了霉的雨衣,而且他的整根雪茄烧完了,形状没变,就在他最后坐着的椅子旁。你最好把她放了。再见,祝你好运。”啪嗒。

    就在这时,长官桌上的另一部电话铃响了。

    “诺伊曼杂货店里的一部付费电话,戴尔街和二十三号街的拐角处。”

    万格打开门冲出去,差点把门从门框里拉出来了。6分18秒后,他气喘吁吁地冲着一位从杂货店柜台后面拉出来的、满脸吃惊的业主问:“谁刚才在中间那个电话亭里打电话,那里的灯泡还是热的?”

    那位店主非常无助地耸了耸肩膀说:“一个女人。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呢?”

    万格对弗兰克·莫兰案做的记录:

    物证:1张留言条,用手写的大写字母写成,缝在孩子的被子上。

    1幅涂色画,可能是成年人模仿孩子的手工画的。

    案子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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