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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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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积中稻肥料也归她们,你们成立一个积肥组。”

    “插田扮禾,没有我们的份么?”盛淑君问。

    “你们个别能干的,也可以来,但不要勉强。”

    “反正是你们能做的,我都来得一脚。”盛淑君声明。

    “鸡婆不叫晨,你争什么?”李永和笑道。

    “呸,只有你的堂客是只鸡婆!告诉你吧,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们妇女坚决跟你们比赛,比输了莫哭。”

    “比些什么?”

    “我们订个比赛条件吧。”

    “先不要订,听我把今天的工排一排。”刘雨生说,“县里畜牧场支援一百担牛粪,要运回来,作早稻田底肥。李永和,你带一部分人负责挑运,两天内务必完工;码头上的三十担石灰,也要趁这两天搬回来,我带车子队去运;家里剩下的劳力都去撒粪;犁耙组继续耙干田,打布滚;妇女组也可以帮助运肥。就是这样,今天没有到会的,归各组包干发动,除开病人,都要出工,不管晴天或雨天。现在散会。”

    “犁耙组组长谢庆元没来,哪个去通知?”李永和问。

    “我去告诉他。”刘雨生说。

    “有人没得蓑衣怎么办?”李永和又提个问题。

    “想办法。把一切东西都动员利用:油布,席子,和别的能够遮雨的家伙。”刘雨生说完,就去组织车子队。

    雨不停点,时大时小。盛淑君拿个喇叭筒,跑到山上,呼唤大家都出工。山上的召唤,加上各组组长的动员,人们从各屋场陆续出来了。不论男和女,都背起蓑衣,戴着斗笠,打发赤脚,有的牵条牛,有的背把锄头,挑担箢箕。人们三五成群地走向自己劳作的地点。

    青年男女们都扎脚勒手,用箢箕把畜牧场的牛粪一担一担运到各丘田里去。泥深路滑,好多的人绊了跤子。

    “同志们,我们大雨不停工,小雨打冲锋,冲呀!”盛淑君挑着满满的一担牛粪,走到塅里,这样大声向同伴们叫唤,唤声没落音,她的脚踩上滑溜的斜坡路,仰天一跤,啪哒一响,连人带箢箕,摔在地上,正在耙田和撒粪的男子们都大笑起来。

    “当心啊,你把屁股摔成两瓣,大春会不答应的。”一个后生子仰脸逗笑,一不小心,自己也绊在地上,滚得一身泥。

    妇女们也大笑起来。陈雪春连忙放下担子,去扶盛淑君,一边笑着对那摔跤的后生子说道:“绊得好!这叫做现世现报。”

    没等陈雪春伸手,盛淑君早已跳起,一身泥水,收拾箢箕,挑着又走。

    “绊痛了吧?”陈雪春问她。

    “不痛,不要紧。”盛淑君说,其实,尾脊骨在地上挫了一下,痛得要命,眼泪都来了,她忍住痛,又边走边叫:

    “同志们,响应党的号召,坚决要把雨天当晴天,晴天一天当两天,干呀!”

    “对呀,我们要大雨小干,小雨大干,一刻不停工,气死老龙王。”李永和也附和地叫。

    “对的,干呀!”

    人声压倒了雨声。雨不停地落着。雨水沿着人的斗笠和蓑衣的边缘,一点一点往下滴,汗水沿着人的脸也在往下淌。田塍路上,只听见人们脚踩稀泥的声响。

    远处干田里,五个人赶着五条牛,正在耙田。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牛也有蓑衣,但没有斗笠,只有一条,头上的两角之间绑了一顶破草帽。那是亭面胡的牛。他叫牛戴草帽的理由是:“人畜一般同,人的脑门心淋了生雨,就要头痛,牛也一样。”

    亭面胡是体贴牛的,也爱骂牛,现在他又在骂了:

    “嘚,嘶,还不快走呀,贼肏的家伙,我一鞭子抽得你稀烂!”

    用牛的五位,三位是全乡有名的把式:谢庆元、亭面胡和陈先晋,有一位是先晋胡子的二崽,陈孟春,他才学用牛;还有一位是支书。

    支书好久没有做田里功夫了,牛欺生,背着耙,老是站住,掉转脑壳来看他,好像要辨识他是什么人一样。李支书抽了它一鞭,它用劲一冲,几乎把耙都拖烂,跑不两步,它又停下,掉转头来望。

    “那是一条烈牛子,支书,”说这话的是亭面胡,“我跟你对换一下,你来用我这一条。”

    信了亭面胡的话,两个人对换了牛耙。奇怪的是,支书原用的那条调皮牛,在面胡的恶声咒骂里,规规矩矩,不快不慢地前进。它听惯了面胡老倌的亲昵的痛骂,没有这个,好像是缺少了什么。

    亭面胡爱骂人和牛,有他一定的理论。他说:“有些家伙,不骂不新鲜。”

    在田野里,大雨织成了一幅广大的灰蒙的珠帘。稍远一点,人们就彼此看不清楚。支书戴一个斗笠,头脸遮住了,开初,人们没有发现他,待到后来,盛淑君送粪到近边,才看出了。她马上用喇叭筒报导:

    “同志们,支书都在耙田呀,我们还不加油干,太对不起领导了!”

    这一声呼唤,效果特别灵,人们越发来了劲,动作快迅,工效增高了。

    将近晚边,石灰运输队回村里来了。十二个人组成的这个车子队,一色高盘独轮车,每车两百斤。刘雨生领头,车子吱吱呀呀地,沿着弯弯曲曲的大路,由远而近了。

    亭面胡的烈牛子,停下步子,弓起背脊屙尿了。

    “懒牛懒马屎尿多,”亭面胡骂了一句,只得由它,自己趁空抬起脑壳来,看着越推越近的车子,他说:

    “人怕齐心,虎怕成群,这一趟就运回几千斤石灰,单干能行吗?”

    “将来还要好,”恰好耙到他近边来了的李支书接口这样说,“听说,株洲工厂造了一种万能拖拉机,能耖田,又能运输。将来,运灰送粪都不必要挑肩压膀了。”

    “那就太好了,”背脊微弯的亭面胡赞道,“那我们的子孙不会驼背了。这个日子还有好久呢?”

    “快了,只要齐心合意,苦战几年,各种机械都会下乡了。”

    这一天,各种功夫,都以高工效的圆满成绩收场了。李支书和刘雨生估计,再过两天,一切齐备,常青社就能插田了。

    这些天以来,民兵们是加倍地辛苦。他们都白天出工,夜间巡逻,为的是护秧。陈孟春耙了一天田,又放一夜的哨。快天亮时,他坐在一块秧田旁边的一个柴草棚子里,怀里抱支茅叶枪,背脊靠在草垛上,昏昏沉沉地睡了。矇矇眬眬里,他好像听见一声叫唤,慌忙跳起来,拿手背擦擦眼睛,四围一看,使他吃了一大惊,武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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