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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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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儿子叫,李月辉想回去扯架。将要转身时,外头来了一个人。李月辉定睛一看,是中心乡党委书记朱明同志亲自赶来了。他只得上前招呼。

    “老李,有件事特意来找你。到哪里谈谈?”朱明开门见山问,“上你家里去?”

    “不,我家里乱,到常青社去。”

    “也好,找老刘也参加谈谈。”

    他们到了常青社,找到刘雨生,三个人在后房里碰头。朱明才落座,就开口说:

    “今年头季大丰收,县委指示:要热闹一下,继续鼓干劲,反松气思想。我们这一片的几个乡联合起来,开个威威武武的庆祝会,你们看,怎么样?”

    “好呀。”李月辉相当爱热闹,也看清了这对鼓干劲是有作用的。

    “老刘你看呢?”朱明看见刘雨生没有做声,特意问他。

    “只怕误工多了,于庄稼不利。”刘雨生沉思一会说,“晚稻要进行田间管理,还有秋种和冬播,我们的劳力还缺一大截,如今又要大家去耽搁一天。”

    “劳力不足是各乡各社普遍的现象,”朱明接口说,“不过不争这一天,而且,在这个会上,正好鼓起大家的干劲,劳力的紧迫,作兴还会解决一部分。我看会还是开。地点在哪里合适?”

    “自然是你们那里。”李月辉肯定。

    “你们乡要抽几个人去参加筹备。”

    “你要好多?”李月辉问。

    “五六个就行。”

    “妇女可以吧?”

    “那最好了,干这些事,半边天比我们行些,也要几个男子汉去干粗活,搭彩牌戏台。”

    “时间呢?”李月辉问。

    “我看快一点,三天以后吧。”

    把地点、日期和工作人员商量停当以后,朱明走了。这里刘雨生动手挑人。他派了盛淑君、陈雪春和陈孟春,当天奔赴中心乡。社里也动员了一批男女连日连夜赶做实物标本、报喜牌、旗子和彩花。

    为了庆祝,买布、纸和铳药,要一笔钱,钱的出法,社管会讨论了一下,有人主张临时募捐,有人提出动用公益金。

    “社才成立,没有什么公益金。”刘雨生说。

    “头季丰收了,反正是要积累公益金的,先叫社里垫了,以后再在公益金项上扣还。”

    “你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社里的,也是社员的,怎么出都行。”谢庆元说。

    “社里可没得现金,只好去卖掉点谷子,或是杂粮。”刘雨生说,“明天就要派人上街去卖粮,看哪几个人去?”

    大家推了亭面胡和陈先晋。

    第二天一早,亭面胡和陈先晋一人挑一担红薯上街去换钱。陈先晋挑到河口,就脱了手,先回家了。亭面胡过了河,挑到街上,半天才卖光。他把所得的价款四元小小心心收在荷包里,挑起一担空箩筐,慢慢吞吞在街上走着。他的眼睛不免溜着两边的店铺。他觉得口干,想吃口茶。走了一段路,没看见茶馆,只得走进一家饭铺子,放下担子,要一碗面汤。他喝了半碗,止住渴了;忽然间,鼻子作怪,闻到一股他十分熟悉的醉人的香味。他举眼看见邻桌有个胡子正端起一只小红花酒杯,那股使人不能忍耐的香味是从那杯里来的。

    “家伙!”亭面胡低低地骂了一声,不晓得是骂哪个;跑堂的模糊听见,以为是叫他。这位手里拿一块抹布、系了一条变得油黑了的白围巾的年轻的堂倌走了过来,笑嘻嘻问道:

    “是叫我吗,客家?你要么子?”

    “打一壶酒来。”亭面胡当机立断。

    “要什么酒?”堂倌习惯地用抹布揩揩桌子,一个跑步取了一只杯子来,用手擦擦杯子的边边。

    “有些么子酒?”亭面胡显出行家的派头。

    “汉汾,青梅,花雕,大曲,老镜面,还有果子酒跟葡萄酒。”

    “来老镜面吧。”亭面胡吩咐。

    “打好多呢?”

    “先来四两。”亭面胡心想,钱是公家的,要节省些,少要一点吧。

    “要什么咽酒?”

    “来点便宜的,一碟油炸黄豆,一碟熏舌子。”

    亭面胡一边喝酒,一边思索:酒钱支了社里的,以后归还,或是扣工分。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又添了四两。临走结账,连酒带菜,用了八角钱。

    稍许带一点醉意,亭面胡回到村里,往会计室交账。

    “爸爸你怎么只有三块二呀?”面胡的儿子盛学文点完钱票问。

    “我支了八角。”亭面胡爽快地说。

    “怎么能支?这笔钱已经派好用场了。”

    “八角钱有么子稀奇,扣我的工分不行吗?”

    “不行,专款专用,这笔卖红薯的钱,支书社长嘱咐又嘱咐,不能扯散,你倒要来违犯了。我问你,你拿去做么子用了?”盛学文铁面无私地盘问,看着爸爸起皱的脸上的微红,他其实已经猜着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盘老子的底了?要在前清,不送忤逆,你学了法!”亭面胡努起眼睛生气了。

    “我不管你的什么前清后清的,请把八角钱归足,我好上账,要不,我们一同去见见社长。公私不分,社里还有王法了?”

    “你瞎说八道,什么王法不王法?”

    “走,见社长去。”

    “见又怎么样,把我吃了?”

    父子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时节,菊满来了。他一看见这形势,慌忙跑回去报信。他妈扶着他赶来,问明原委,就连劝带拉把老倌拖走。这时候,来看热闹的已经不少。盛妈分开众人,扶住老倌子,走到门边,又回头对盛学文说:

    “你记下账吧,我等下补来。”

    盛妈卖了一只生蛋的黄鸡婆,填补了老倌子亏欠社里的八角,还剩一元多,她又打了几两酒回家,切了点烘腊,进贡给面胡。

    “你何解要跟文伢子吵啰?人家看了也不像。”盛妈坐在他对面,趁着他的酒兴,和婉地规劝。

    “混账东西子,”亭面胡端起酒杯,余怒没息,“一世不要进我门。”

    第二天,社里另外派了一个人跟着陈先晋去卖红薯。

    乡上、社里都忙着庆典。中心乡的堂屋里,盛淑君和陈雪春,随同别的乡、社派来的姑娘们用五颜六色的花纸扎了好多的彩花,有的像牡丹,有的像芍药,也有一些像菊花。姑娘们一边扎花,一边唱歌,把愉快的歌音都编进了花里。

    男子们在中心乡政府门前的禾场上,用晒簟、板子搭了一个威威武武的戏台。各乡的业余剧团正联合起来,各挑上等的演员无昼无夜地排演新戏和旧剧。

    破案以后,盛清明心情格外松快,他收拾了五支三眼铳,用土硝做了好多的铳药,准备在大会上使用。

    开会那天,天气顶好。太阳还没有露脸,各个山村的锣鼓响动了。通往中心乡会场的大路和山路,先先后后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各种颜色的旗子。旗子后面,一群群男女,都穿起新衣,戴着斗笠,往广场拥去。

    太阳出来了。会场上人山人海。人丛里展露着旗子,囍牌,横幅的标语,纸扎的标本,此外还有两条龙和两只狮子。

    朱明、李月辉、刘雨生和各社社长都坐在台子的中央一排椅子上。盛清明站在台口,指挥民兵维持会场的秩序。九时正,李月辉起身宣布庆祝大会开始了,在满场的锣鼓声里,台后起了三声震耳的巨响。缠在台前竹篙上的一挂万子头,噼噼啪啪响了一刻钟,接着又是三声三眼铳。硝烟弥漫着天空。

    朱明讲话了。没有扩音器,他用铅皮做的土喇叭,套在嘴边,一句一句地叫唤,不久,喉咙嘶哑了。他首先谈起了合作化成就,说是整个中心乡只有几户人家没有入社了;接着提到集体生产的力量,建社以后,头炮打响了,今年夏季得了一个特大的丰收;他又报告说,今年的口粮标准是大口小口,牵扯起来,每人五百六十斤原粮。

    朱明的讲话,前边听到的人都深感兴趣,用心在听。但是后边一些听不清的人只好坐在草地上谈讲或打牌。小孩子们正在观察龙灯和狮子,有的在摔跤。

    朱明的讲话结束以后,好几个人相继发言。第三项议程是朱明授奖。刘雨生代表常青社接受了中心乡党委一面红绸黄穗的锦旗,旗面绣着“生产先锋”四个字。授旗完毕,锣鼓大作,鞭炮齐鸣。盛清明在台上跟朱明讲了两句悄悄话,就走下台去,带两个民兵,把龚子元夫妇押上台来。对他们的出现,台下的群众起了各种不同的反响,有的惊奇,有的快意,还有些人惊奇而又十分的快意;也有少数人,如秋丝瓜,手脚未免有一点失措,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好,喉咙里陡然发痒,老想咳嗽,又咳不出来。他侧耳听着旁边的人发出的各种不同的议论:

    “好家伙,装个穷样子,原来是这一路货啊。”

    “女的也是呢。”

    亭面胡插嘴:

    “我早晓得,夫妻两个都不是东西。”

    “那你为什么总往他家里跑?”一个后生子问他。

    “你晓得个屁。”亭面胡回答,又听着台上。

    台上,盛清明已经把人犯的罪行宣布完毕,陈孟春正在领导人们呼口号。

    “坚决镇压反革命!”

    “肃清一切暗藏的反革命分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时间,会上的气氛由严肃转到了愤慨。谢庆元要冲上去打,被民兵拖住。他站在台下紧前边,指着龚子元骂道:

    “你妈的巴子,砍伤水牯,害得老子家里背冤枉,我一家伙送你见阎王!”

    骂完又要跳上去,被人拖住了。

    台下唤打的声音越来越多,人们往前挤。朱明怕造成混乱,站起身来说:

    “同志们,社员们,你们的愤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请不要自己来动手,政法机关会按照法律,接受大家的要求,处置他的,我们信托他们吧。”朱明说到这里,回转头去,对押解的人说:

    “把他们带下!”

    大会继续进行着。挨边中午,太阳如火,人们汗直流,李月辉和朱明商量一下,取消了自由演说,宣布散会。锣鼓声起,人们要走时,李月辉举起喇叭筒,大声唤道:

    “大家不要走,还有个通知。今天夜里,各个社都有晚会,请大家看戏。”

    当夜,微凉的南风收去了一天的炎热,树上有蝉噪,田里有蛙鸣。常青社的地坪里,挤满欢乐的男女。临时搭起的舞台的当中吊一盏汽灯。盛淑君在一出花鼓戏里扮演一位劝父入社的姑娘。

    亭面胡含着烟袋,跟李支书、李槐卿、陈先晋和谢庆元坐在靠近舞台右角的两条长凳上。锣鼓声里,面胡打了一小阵瞌睡。大家都晓得,他有一个关门瞌的毛病。一觉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看台上,这时盛淑君正边舞边唱。

    “她唱得真好,活像个姑娘。”亭面胡说。大家笑了。“你们笑什么?我讲错了吗?”他问李槐卿。

    “她本来是个姑娘嘛。”李槐卿笑道。

    “所以我说,姑娘还是要请姑娘扮。男扮女装,女扮男装都不行。”

    “那也要看哪个扮,听说梅兰芳扮姑娘就像姑娘。”李槐卿说。

    盛淑君的小戏圆功了。胭脂水粉还没擦干净,跑下台来了。她蹲在李支书身边,笑笑嘻嘻问:

    “支书你看我们的戏如何?”

    “不错,拿得出手了。几时到城里去演演。”李支书笑笑提议。

    “我们不敢去。”盛淑君说。

    “这不像你淑妹子的口气。怎么不敢去?”李月辉问。

    “人家天天演,扮得那样好,行头也齐整。”

    “你太自卑了。街上剧团自有他们的长处,我们也有我们的。老话说得好:‘乡里姑子乡里样’,要演乡村里的泥脚杆子,我看还是我们演得本色些。你看。”

    大家又抬头看戏。台上正在演个新编戏:《大闹春耕》。戏里,社员们饭也不回家去吃,社里派一个婆婆子送了饭来,大家接了饭,蹲在地上,端着碗,拿起筷子,装作扒饭的样子。站在台边的李小辉大声揭露:

    “没有吃。”

    另外一个孩子紧跟着补充:

    “碗是空的,没有一粒饭,菜也没有。”

    “你看,我们的观众好认真!”李月辉笑道,“一点点也不能马虎。我慢慢设法,给你们搞几套行头,你们好好地演几个戏,将来拿到株洲去,给工人看看。”

    “你为什么不提给大春看看呀?”谢庆元笑着插嘴,眼睛看看盛淑君。

    “自然也包括大春。”李月辉说,“听到淑妹子去了,他还要请呀?自己就来了。”

    “你们都不是好人,不跟你们坐在一起了,我走。”盛淑君真的站起,准备上台去。

    “不要走,妹子,我有一句要紧的话告诉你。”李月辉把她拉住。

    “那你就说吧。”

    “你先讲清楚,巴不巴结我?”

    盛淑君转身走了。过了一阵,她又来了,一手提把开水壶,一手拿几个茶碗,给亭面胡、陈先晋、李槐卿,甚至谢庆元,都敬一碗茶以后,她说:

    “依我脾气,不给李支书筛茶。他一把嘴巴子讨厌死了。”

    但实际上,她还是端一碗茶敬给李月辉。

    “你们半边天,只有一把嘴巴子。你晓得我有什么要紧话?”

    “我不猜,听你沤在肚子里。”盛淑君说。

    “我不讲,看你今天夜里睡得着。”

    这时候,台上又换一出新戏了。陈孟春扮个落后的社员,垂头丧气,手里拿枝水莽藤尖子,才走出台,还没有唱,挤在前边的孩子们齐声唤道:

    “陈孟春。”

    “不是,是谢庆元。”一个大点的孩子纠正道。

    陈孟春拿着水莽藤,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要拿了这枝家伙回家去,叫我里头的看了,晓得我寻了短路,吓她一跳,也吓大家一下子。”

    台下的人笑了。李月辉忍住没笑,偷眼看看谢庆元,只见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把头低下了。李月辉心想:党内已经批判他,给予了警告处分,本人确实也有些改正,好了的疮疤不必再搔了。想到这里,他装作不介意似的问亭面胡道:

    “刘雨生到哪里去了?”

    “不晓得,没有留神他。”亭面胡回答。

    “好像听到说,他看的是今天的日子。”陈先晋是转弯抹角,从他婆婆口里听到的。

    “办喜事去了?这还了得,悄悄弄弄,瞒了我们?”亭面胡说。

    “走,我们闹新娘房去。”李月辉站起身来。

    “现在就去,要罚他请客。一定要叫他请桌酒席。”亭面胡对酒有兴趣。

    “先晋胡子,李槐老,老谢,我们都去闹他一下子。”李月辉邀约大家,一边点燃小方灯,“你们这些妹子们!去不去听壁脚呀?”

    一群爱闹的,包括几位姑娘,几个后生子,还有亭面胡、陈先晋、李槐卿和谢庆元跟着李月辉离开戏场,往刘家走去。露水下来了;夜凉如水,星斗满天;小小的南风把新割的稻草的芳香,才翻的田土的气息,吹进人的鼻子里。蝉娘子在树上鸣噪,还夹杂着近边牛栏里牛嚼干草的声音。从戏场上,不断地传来锣鼓声、拍手声和笑闹的噪音。李月辉心情舒畅,话也很多。一路上,他指点着小时放牛的地方,捉鱼的溪涧。

    “你说,一眨眼,我也三十出头了,李槐老还记得我小时候吧?”

    “哪里不记得?想起来就好像在眼面前一样。”李槐卿一边走,一边翻古。

    “那时候,记得我顶爱逃学,宁可放牛,我也不愿意读那些啃不动的‘子曰’‘诗云’。李槐老,是吗?你上来一些,挨着灯走,我照着你。”

    大家让李槐卿走上前去,挨近李月辉,老塾师委婉地回道:

    “是的,那时节你还不晓得用功,年纪太小,不过也正好,‘子曰’‘诗云’读一肚子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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